第64章
第64章
两人各自整理了一下表情。
相携着,走进老宅。
熟悉的大厅已经按照海市风俗，布置成了灵堂。
桌上放了林老黑白照。
祝安见了，眼睛又红了起来。
林陆远牢牢地握紧她手指,源源不断的宽慰从手心传递到她全身，给了她力量。
小幅度扭过头，祝安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
规规矩矩地带了头花、再上香。
两人退到一边。
林老离世是大事,林家这几代小辈几乎到齐，都三三两两地站在硕大客厅里私语。
除了林老自己三个孩子，其他人的悲色普遍流于表象。
不管平日里怎么走动,到底只是远亲,痛不到身，很难情真意切。
这也很正常,无可指摘。
祝安垂眼，低头给阿姨发消息,问林暮云还有多久能到。
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听到有几个女人站在角落说些无关八卦。
话题中心竟然还是她。
“还真是……林三真是娶了那小姑娘啊。老爷子也没阻止一下,又不是找不着老婆,这听起来多难听。人家都把林家当什么了。”
“你这消息也来得太慢了，人都结婚好多年了，孩子都老大不小了。”
“那不是一个圈的嘛。结婚那会儿好像也没大办。你们去参加婚礼了吗？”
“没呢。”
“那不就对了,都好多年没见着人了。啧。”
“……”
祝安不以为意。
都这么多年了,她要是还在介意自己的身份,那也太对不起林老的一片恩情了。
再说了。
就算和林陆远身份不对等。
但是林陆远爱她啊，那就够了。
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
又过了会儿。
林暮云也被送了过来。
小女孩平时跟她爸一样，性子看起来平平稳稳的,到底还是个孩子。
知道她最喜欢的爷爷去世之后，毫无形象地坐在门边,大哭不止。
倒是和刚刚祝安举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愧是亲生母女。
祝安叹气。
倏忽间，有了做母亲的力量。
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然而人高腿长的林陆远步子更大，先她一步，把小女儿抱了起来。
拍着她背，低声哄着。
动作也和刚刚哄祝安时，如出一辙。
她驻足。
看着这一幕。
半晌。
祝安转过头，又望了一眼林老遗像。
照片上，老爷子仍旧年轻，眉眼含笑，闪着睿智的神韵。
他人虽然离开了，却把“家”留了下来。
祝安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能遇到老爷子。
实在是太幸运。
也太幸福了。
-
林暮云十七岁。
顺利考入P大建院，成功迈进了秃头建筑生的大门。
或许是林陆远那个小游戏太过于深入人心，林暮云很小就确定了自己未来工作。
她要做个桥梁设计师。
给咱们国家造桥。
作为一个大企业家的独生女，明明成绩优异，却没有去学金融、继承老爸衣钵，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祝安和林陆远都十分支持。
“你爷爷听了肯定十分高兴。”
林陆远拍了拍女儿肩膀。
老爷子是老一代，经历过国家最低谷、最困难的时代，所以将家里所有小辈都培养成了祖国的栋梁之才，为国家的各行各业效力。
小儿子林陆远去搞创业公司，成了生意人，这完全跟林老想法背道而驰。
不过，他女儿却回归了林家家训。
也算是“替父从军”了。
……
九月中旬。
P大开学。
祝安欢欢喜喜地收拾了行李，去住校了。
顿时，偌大家里，又只剩下了祝安和林陆远夫妻俩。
相比起林陆远这个放权总裁来说，祝安要更忙碌一些。
她要做题、写论证、发表论文、备课……林林总总，一大堆事儿。
女儿去上学了。
老婆也忙得见不着人影。
林陆远十分怨念。
周末。
老友段南嘉约他一块儿喝一杯。
这么些年，段南嘉也已经结婚了。
只不过，和林陆远不同，他熬到很晚很晚才结婚。
竟然在父母威逼下，硬生生撑到了40岁，娶了个温婉老婆，并不是学术派、也不是女强人，长相一般般、工作一般般、学历一般般，最拿得出手的只有厨艺。基本和段南嘉是没有丝毫共同话题。
之前几年，安远上市，林陆远已婚，段南嘉一跃跻身海市顶尖黄金单身汉。
漂亮女人前赴后继，其中不乏家世优越的千金名媛。
段南嘉彻底解放自我。
流连花丛、来者不拒。
林陆远知道他大学那会儿，那次分歧之后、恋爱失败，几乎是将这好友彻底摧毁。
这么多年没再找下一个女朋友，也和初恋关系很大。
但就算成了花花公子，段南嘉也没再给哪个女人名分。
所以，找了个这样普通的老婆，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段南嘉却十分乐在其中。
自觉主动地向老婆坦白了过往混沌，乖乖跪了好久搓衣板，总算把证拿了下来。
到现在，孩子也可以打酱油了。
感情这回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这次喝酒，两边都没带家属。
平日里两人在公司里见得不少，但下属面前，总得保持点老板架子。
私下里就随意许多。
段南嘉看起来还是那副混不吝模样，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叹气，“哥们儿老啦，身体不好了，老婆不让多喝，咱就意思意思吧。”
这些年，他已经有些发福了。
不像林陆远，保养得当、气质绝佳，看起来依旧风华绝代，走出去能迷倒万千少女。
段南嘉十分妒忌，“阿远，明明咱们俩没差两岁，你怎么就不见老呢？”
林陆远哼笑了一声。
他怎么敢老呢。
比他家那个小朋友大了要有七岁，祝安还是貌美如花的祝老师，偶尔去给本科生上课，都会引来大批男生追逐。
要是他老了，小姑娘指不定得把目光转到帅气男生身上去了。
实在不怪林陆远多想。
在他眼里，他家老婆就像上好的玉石一样，漂亮、可爱，人见人爱。
长得好看作为他最大的优点，被祝安夸奖过多次。
总不能把这优点丢掉吧。
林陆远抿了口红酒，“……去健身吧。”
段南嘉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本来就不爱运动。年轻时都是天天抱着电脑一动不动，年纪大了，就别折腾自己了。”
林陆远弯了下唇角。
没再说话。
段南嘉：“好在，老婆不嫌弃。不像你们家，一家子俊男美女，要是你颜值跟不上，都不好意思跟脉脉走一块儿吧？”
说着，嘿嘿直笑。
林陆远：“……”
懒得搭理他。
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和智障一样。
两人一块儿喝了一杯，点到即止。
又点了些水果小食、火腿、海鲜刺身之类。
段南嘉尝了一口生鱼片，点点头，“这家挺不错的。”
他扬了扬手，将服务生叫来。
“这个刺身，给我打包两份，一会儿我带走。”
服务生：“好的，段先生。”
林陆远挑眉，看他，随口问道：“嫂子喜欢？”
段南嘉“嗯”了一声，笑道：“这女人，老喜欢这些了。不看着她，能一直吃到拉肚子。”
林陆远点点头。
然而，祝安却不喜欢。
因为她不喜欢，他们家很少吃这些生冷海鲜，林陆远原本还算能接受，现在却也有些吃不惯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
又这么慢。
一眨眼，竟然已经相携了大半生。
但是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件事，都让人牢牢铭记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喃喃道：“……这小姑娘。”
这一生啊。
呵。
-
林暮云47岁。
林陆远生了一场大病。
他年纪也算高寿，基本没有什么折腾下去的必要，再好的医疗也拯救不了将行就木的人生轨迹。
祝安知道后，做主，将林陆远接回家。
林暮云结婚之后，他们夫妻俩换了房子，重新弄了一套大平层。
客厅做了开放式大开间，视野空间开阔。
午后阳光洒下来，能照亮整个房间。
和林陆远原来那套公寓极像。
两人在这里，从中年一直住到了垂垂老矣。
终于。
一起走到了人生尽头。
林陆远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甚至和祝安开起了玩笑，“小朋友，小叔叔没骗你吧？说好一辈子，就一天都少不了。”
祝安也笑了一声。
“得了吧你。还得换我来照顾你呢。”
林陆远不服：“我养了你这么好些年，换你照顾我几年怎么啦？你又不亏。我以前对你多好啊。”
祝安：“是啊。是挺好。”
真的。
她真的这么想。
就像埃迪那只小狗。
就像少年人一次又一次的退步。
曾经痛彻心扉的感觉，在漫长时间河流中，早已通通一笔勾销了。
林陆远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两人都已经老了。
不年轻了。
他说：“我要是先走了，就等等你。下辈子，咱们俩还一起长大，行吗？”
“……行。”
林陆远笑着闭上眼。
仿佛真的在恍然间看见了下辈子。
-像夏天日暮微暖的余晖，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找他。
-橘子汽水味的风和粉橘的天空，她就在风里朝自己笑了笑。[注1]
【祝安X林陆远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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