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书声琅琅。

朱颜辞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心想这可真是好一首催眠曲啊!

朱文奎停了声音,悄悄用笔头戳了一下她胳膊,“你不要睡啦,被太傅看到又得罚你!”

朱颜辞闭着眼睛漫不经心道,“罚就罚吧,反正太傅不打我,顶多让我去檐下晒太阳,还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一个上辈子上了二十多年学,好容易从题海中解脱的人,这辈子你能指望她老老实实的端坐着跟一个孩子读《三字经》?甭开玩笑了,给她一本狗血小说可能还有点激情!

虽说这文华殿读书也就他们五个,不过这课程却不一样。三位皇子们年龄略长,除了上午要学习儒家经典外,下午还要学习弓箭骑射。而朱文奎和朱颜辞则因为年龄小,只需要上午过来背背书、练练字,到午时就可以退了。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昨日因为逃学的缘故,便被太傅给留了堂,罚写了一百个大字,写得手都抽筋了,到酉时才堪堪回了宫。

朱栋将论语放下,斜睨了她一眼,道,“奎儿你不要管她,今儿个父皇要考校我们的功课,到时候答不上来你看她怎么办?”

朱颜辞心道,一本《三字经》背了那么多天,若是还背不会那可真就是笑话了!

朱彝哼道,这小孩就是个欠揍的,说话相当的不客气,“就是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跑来文华殿还不知好歹,早点让父皇撵出去才好。”

朱彝,排行二十五,三岁就封了伊王,算是最小的皇子了。因为朱元璋的第二十六个儿子朱楠,是个没福的,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朱彝的生母是葛丽妃,还有个妹妹在宫中,不过品级不高,只是个美人。两姐妹都生的十分貌美,也比较受宠,就把这位皇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虽和朱栋差不多大,不过性子颇为专横跋扈,让人不喜。

朱颜辞当下就怒了,只不过她还没反驳,朱文奎这小家伙就不乐意了,一阵风似得跑了过去。

“嘭”凳子倒在地上,朱彝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朱和朱栋都给这状况给吓得一愣。

朱颜辞心有戚戚,没想到这小家伙对自己这么不错。不过别看人小,劲儿使得还挺大,可见这一身圆滚滚的肥膘不是白长的。

朱彝一向在宫中跋扈惯了,这下可是恼了火,当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翻身就将朱文奎给按在了地上。“你推我!看我不揍得你哇哇大叫”

朱文奎这小家伙也不是个吃素的,大叫道,“看谁厉害!你、你别得意……”

转眼的功夫,俩人就兵兵乓乓打起来了。

朱栋忿忿道,“红颜祸水,母妃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女人长的好了,就是爱沾惹是非。”

“红颜祸水!”朱颜辞愣了一愣,双眼亮晶晶道,“你可别夸我。”

朱看着那两人还漫不经心斗嘴,简直被刷新了三观,目瞪口呆道,“……你、你俩还有闲心斗嘴,赶紧拉开他们啊!万一太傅来啦,谁都跑不了!”

耳听得朱文奎这小家伙“嗷”了一嗓子,朱颜辞见势不妙,生怕朱文奎这小家伙给打坏了,上前喊道,“别打架别打架!”

只不过朱彝毕竟已经快十岁了,双方武力悬殊太大,朱颜辞力气太小,一着急就咬在他的胳膊上,咬住了就不撒嘴!

朱彝当场就疼得“嗷”一嗓子吼了出来。朱颜辞哼道,姑奶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见血,小样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朱忙上前拉架,“别咬别咬!快撒嘴撒嘴!”

朱栋看了一眼窗外,这会儿也急了,“别打啦别打啦!太傅来啦!太傅来啦!”

兵荒马乱中,就只听黄子澄吼道,“这是干什么呢!快住手住手!唉呀!快撒嘴撒嘴!流血啦!”

朱颜辞闻言这才罢了休,两方人家各自站定,评理的时候到了。

黄子澄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戒尺往桌子上一拍,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朱彝一指朱文奎,道,“他!他先推的我,哥哥们都可以作证。”

黄子澄扭头问道,“可是如此?”

这得罪人的事情谁也不想开口,朱和朱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实情?

朱文奎气咻咻道,“他先骂辞儿的!”

朱颜辞眼睛红了一红,心中感动,心道从今以后一定得把那只绿毛鹦鹉养得油光水亮!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谁也不让谁!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傅无法最后只能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就连朱和朱栋都没落下。一人赏了一顿戒尺,直把朱颜辞个给抽得龇牙咧嘴!

回到柔福宫,张美人一看到朱颜辞红肿的手心,就心疼的落了泪。“我的心肝啊,这又是怎么啦?”

朱颜辞不敢说和皇子们打了架,只好讪讪道,“我没有背书,太傅就生气啦!不过只打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没背书怎么啦?我们公主还那么小。”元香一边给小公主涂药,一边气愤道,“这太傅大人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啊!瞧这给打得。”

惜惜也愁眉哭脸的附和道,“就是就是,昨天罚我们公主写字,酉时还不让回宫吃饭。今天就又挨了打,这读书怎么这么难啊?”

张美人忧心忡忡道,“听说,今儿个皇上上朝回来心情不大好,功课不好就罢了,这也是没法的事,可旁的千万莫惹他生气。”

朱颜辞歪着头,好奇道,“父皇为何生气?”

张美人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情。

朱颜辞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也没个所以然,只好去看她的鹦鹉去了。小东西牢牢的抓在横杆上,不时悠闲得来回走两步。因着这些天伙食不错,它稀稀疏疏的羽毛丰满了不少,看着也鲜亮了。

朱颜辞喂了点黍米,又喂了点清水,摸了摸它的羽毛道,“小绿啊,你要早点学说话啊,长得丑不要紧,智商高也行啊!”

绿毛鹦鹉瞪着黑豆一样的小眼睛,呜呜叫了两声

惜惜“扑哧”一笑道,“公主,什么是智商啊?”

朱颜辞道,“你蹲下。”

惜惜莫名其妙道,“怎么啦?”

朱颜辞道,“你不是问智商是什么吗?蹲下我就告诉你。”

惜惜不解,一头雾水的蹲下了。

朱颜辞忍笑点了点她的脑袋,“就是这个!小绿这要是像你一样,怕是这说话就没啥指望咯!”

“公主,你又糊弄我!”惜惜这才反应过来,气得甩手跑了。

朱颜辞格格笑了几声,唱道,“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

帘子掀起来,张美人听到小公主的歌声,一脸抽搐道,“辞儿!”

朱颜辞正唱到兴起,冷不丁被人一喊没刹不住嘴,扭过头还补了一句,“……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张美人站在屋檐下,忍不住笑道,“喊什么呢?”

朱颜辞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甜甜道,“我教小绿唱歌呢,好听不?”

张美人弯下身子,摸了摸它光溜溜的脑门,笑道,“怪声怪调,谁教给你的?”

朱颜辞怔了一下,半晌才讪讪道,“……没、没人教,我瞎编的。”

元香在一旁打趣道,“小公主可真是有才,我听着这调倒是挺新鲜,赶明过节的时候唱给皇上听,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呢!”

朱颜辞吸了口气,一头黑线。

宫中岁月长,更何况如今这壳子还小,除了上午去文华殿读书,这段时间朱颜辞不是吃就是睡,瞧着竟长了不少肉,身子都胖了一圈,连带着气色都好了不少,一张小脸粉**白的,十分可爱。

中午吃了饭,朱颜辞身上盖了薄毯,躺在贵妃榻上休息。春光明媚,午后温暖的阳光从雕花描金的窗户照进来,晒的人特别的舒服。

朱颜辞闭着眼睛在心中感叹,虽然没有数不清的银子,但这种日子过久了感觉还不错!不用为生活而劳碌,不用为吃穿而奔波,不用关心柴米油盐涨价。唯一一点就是有些无聊,简直无聊透顶啊!整天里不是装傻充愣,就是看孩子。

“辞儿!”欢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

朱颜辞头疼的用毯子蒙上了脑袋,要不要这么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朱颜辞不理,仍闭着眼睛装睡。偏偏惜惜这个没眼色的还摇着她胳膊,唤道,“公主,小殿下过来啦!快起来啦!”

朱颜辞无奈,只好从榻上爬起来,惜惜给她抚了抚压皱的衣服。

朱文奎不满道,“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了好一会了,女人可真是麻烦。”

朱颜辞简直就想抽他,这熊孩子会不会说话啊!不过想起上午他冲发一怒为红颜,只好忍住摸了摸他红肿的脸,关切道,“你的脸还疼不疼?”

朱文奎笑了一笑,露出脸上好看的小酒窝,豪迈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一点都不疼。”

朱颜辞看着他小大人一样的神情,不由笑了,“奎儿,你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