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琅彩回到了京城,见到两鬓斑白面容憔悴的母亲,忆起往昔母亲高傲张扬的姿态,眼眶便酸涩泛红,扑进母亲怀里抹泪。

长公主怀抱女儿温声安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日后不要再离开为娘了,娘什么都给你打算好,给你安排好。”

梁祁烨登基后长公主升级为大长公主,虽不比母亲兄长在世时受人追捧,如今辈分上去了,她同样尊贵,她毕生所求不过是女儿幸福安康,费尽心思用尽人脉也要完成这件事。

华琅彩伏在母亲怀里痛哭,她在月又白身上蹉跎了这么多年,为了他自降身份卑微到了尘埃里,他从不心软半分,可在母亲身边,她再任性妄为也被宠爱包容着,她再也不要为了任何人伤母亲的心了。

有了女儿的陪伴,长公主病去如抽丝,很快好了起来,华琅彩当真是懂事了,寸步不离母亲身边,母亲说什么她都听,只是谈及她的婚事,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不好么?嫁了人就要去伺候公婆了,我不想如此。”

长公主揉揉女儿的脸颊,叹息轻言:“可母亲陪不了你一辈子啊,我走后你孤身一人怎么办?阿彩,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月又白,便寻个人成婚,待生下孩子后再和离也好,你可以没有丈夫,一定要有个孩子,在往后寂寂余生里,这个孩子是你唯一的寄托。”

就像长公主这样,她这辈子不知情爱为何物,她最重要的人是母亲兄长女儿,即便华琅彩不孝顺又任性,可长公主从不后悔生下她。

华琅彩眼睛酸涩,她这辈子是等不到月又白了,嫁不了自己喜欢的,那就嫁个母亲喜欢的也好,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就这两个人,总得让一个满意吧。

“好,全听母亲安排。”

她终于松了口,长公主便来了精神,立刻让官媒去物色合适的男子,还安慰女儿:“宜舒前阵子也嫁了,嫁的沈嘉行,你认识他吧,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虽然少了条胳膊,人才品貌是真不错,宜舒这个也算良配,你放心,娘定然给你找个更好的。”

她依旧觉得自己的女儿无比优秀,只要想嫁还愁嫁不到好的?华琅彩只是低头浅笑无言,宜舒比她幸福,无论沈嘉行还是梁祁煜,都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疼,她嫁给谁都会幸福,而自己是个讨嫌的人,除了母亲敝帚自珍,没有人会喜欢她。

长公主经过多方挑选比对,京城所有的官媒私煤将长公主府的门槛都磨平了,终于确定了一个人选。

“李昌钰,忠勇伯府三房嫡次子,家世是差了些,才华也不甚出彩,但相貌出挑,人品也端方,就是性子有些闷,太吵了我怕你不喜欢,你要不要见见他?”

长公主再怎么敝帚自珍,媒人列出的名单会让她看清现实,她不得不接受,她的女儿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打在身上的标签是大龄剩女,失贞再嫁,放荡不贞等标签,若她不是郡主,这些罪名早被浸猪笼了,就因为她的出身,她本人再不济也依旧可以挑挑拣拣,多的是攀龙附凤之辈。

长公主怎么看得上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这个李昌钰品行上没有污点,纯粹是被父母卖了,长公主就看中了他,女儿对月又白念念不忘,她找女婿最要紧的就是相貌和人品,才华家世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没有也不要紧,人品好不会欺负女儿,相貌好说不定能让女儿移情别恋呢,就算不能,图他个好相貌日后生的孩子也好看。

华琅彩对她要嫁的人没有丝毫兴趣,懒懒道:“母亲安排便好。”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样安排算不算对女儿好,李昌钰说是闷,其实是性子软弱,她怕太厉害的女儿拿捏不住。

婚礼流程走的很快,两家从定亲到成亲只走了一个月,京中隐有流言,华琅彩不会是在外头鬼混怀上了孽种,回来找人接盘吧?

长公主气得抓了几个传谣的人送进牢里才平息了下来,华琅彩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第二次穿上嫁衣时,她没有丝毫的喜悦,脑子里全是第一次穿嫁衣时的欢喜激动,可惜那场婚礼是个笑话,她的悲剧便从那时开始。这次的婚礼她并不期待,毫无喜悦之情,但应该会顺利进行。

她盖着盖头如个提线木偶般遵从侍女的叮嘱进行婚礼流程,出阁,进门,跨火盆,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时她有过片刻的犹豫,还是弯下了腰,周围却从人声鼎沸变成落针可闻,她想,她都听话拜堂了,这肃静不会是因为她吧?

上座长公主的声音威严中带着隐忍的怒气:“今日是我女儿出闺大礼,你来做什么!”

华琅彩并不是出嫁,而是招赘,中午从家里出阁,迎亲队伍在外头逛了一圈又送回了公主府,在府里拜堂,长公主和李家父母一起坐高堂。

华琅彩隔着盖头看不清外头,只能隐约看到一道浅色身影站在门口,再结合母亲所说的话,她心里有了个危险的猜测。

“听闻郡主出闺大礼,我与郡主旧交匪浅,特送来贺礼。”

清脆朗润如玉盘落珠的嗓音,狠狠拨动了华琅彩的心弦,她扯下盖头望去,正好和门口皓月朗朗的公子目光撞上,一瞬让她眼睛疼的睁不开,被泪水浸润后才好些。

月又白捧着个精致扁盒缓缓走来,停在华琅彩身前,纤长的手指打开盒盖,温声道:“这是我送给郡主的新婚礼物,请笑纳。”

缂丝锦盒里躺着个三指宽的祖母绿翡翠手镯,水头极佳透着莹润的光华,那股独属于世家大族传家宝的幽深底蕴,不是一般珠翠可以企及的。

华琅彩看着这个镯子眼泪汹涌,这是月家当家主母的信物,月又白曾经说过会在和她成婚的当晚亲自给她戴上,可那回他逃婚了,镯子自然也没有给她,时隔多年她再次看到这只镯子,还是在她的婚礼上,新郎却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