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诡异的沉默。

韩嬷嬷弓着身子维持行礼的动作,安锦南也并没有叫“起”。

许多事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为什么在坚持。

韩嬷嬷觉得自己不再被信任和需要,从前的体面如今要与人均分,甚至很多时候根本做不得任何主。她委屈,她伤心,她觉得这个让她奉献了一辈子的家已经容不下她。所以以退为进,要么彻底隔绝自己与这侯府的联系,要么逼迫安锦南拿出一个态度,是选择留下她相信她依旧让她保有该有的体面尊严,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寒透忠仆的心。

于安锦南来说,这无疑是个艰难的选择。一方是于他有抚育之恩的半个长辈,一方是他怀揣着诚意娶进门的夫人。两人竟不能共存么?韩嬷嬷本着对他负责为他好的原则对丰钰揣了敌意,这念头根深蒂固,对一个已经上了年岁、按照自己的准则理了半辈子事的人来说,要扭转对一个人的看法真的很难。可难道他就要从此被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要挟住么?或是为了博得一个宽厚仁义的贤名说服新妇忍耐一个仆妇?

安锦南久久无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他既没有伸手扶起韩嬷嬷,亦不曾出言宽慰半句。

这于韩嬷嬷来说,无疑已是一种明示。

她艰难地曲下膝盖,十分缓慢地跪了下去。

“侯爷幼时,老奴便在侯府身边照顾。至今,已然二十九年。看着侯爷成家了立业,娶妻生子,直到今天。老奴不敢居功,尽些薄力,照料侯爷的生活。为侯爷管着后院的一众丫头们,叫侯爷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谋侯爷的大事。”

她语调平缓,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就与幼时哄着他入睡时并无两样。

“侯爷这二十几年过的不易,老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今侯爷身边总算有了可心的人。夫人精明能干,家里事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奴老了,留在府里也只是给侯爷添烦添乱罢了。想趁着还走得动,看得见,回故乡住几年。祖宅都积灰啦,丈夫的墓也没人扫……”

她有些伤感,许多年不曾流过泪,年老了,眼眶干涩,似乎泪腺都给堵住了。可心里酸的难受,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的哭诉:

我为了喂养你照顾你,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得了天花都没回去抱一下……丈夫一世未曾原谅我,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了……

安锦南“嗯”了一声,俯下身子托住她的手肘,“起来说话。”

声音温和不少,她比谁都清楚,侯爷这是心软了。

他看似冷酷无情,可没谁比他更念旧。因为能长久陪在他身边的人和物,实在太少太少了。

韩嬷嬷吃力地爬起身来,垂头道:“水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夫人身边也有元嬷嬷钟嬷嬷两位辅佐,五姑娘管账是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事都有人张罗。侯爷如今境况越发好,我没什么不放心了。回头过年节,我拖人带故乡土产给侯爷尝尝,……侯爷不必挂念我。”

安锦南嘴唇轻轻动了动,犹疑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