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崩碎的佩剑一丈高, 在剑气长城上刻下了那个董字。

从那之后, 此人新铸一把佩剑,就被取名为竹箧。

董家从此一直是剑气长城最有分量的姓氏之一。

经过聊天,妇人得知少年姓陈之后,便笑着问陈平安有没有注意那把“飞来山”。

陈平安笑容腼腆,有点难为情,因为这把名字古怪的仙剑主人,姓陈。所以陈平安尤为注意,记得一清二楚。事实上只要是姓陈的剑仙,陈平安连仙人带佩剑,都记得很用心。如果不是没有学过绘画,身边又没有桂花岛画师那样的丹青妙手,可以请教学问,陈平安都希望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够将这些“剑仙”的模样一起搬回落魄山。

之后妇人便笑着为陈平安挑选了几位陈氏剑仙的故人,说了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

当有人以言语说来,而不是冰冷文字、言简意赅的寥寥几句记载,故事往往就会十分精彩,像是光阴长河之畔的一道道丰碑,一株株依依柳树,后世人站在树下就能感受到它们的树荫,树荫之外,狂风暴雨,那一段岁月河流,汹涌跌宕。

原本打算以后都不再喝酒的陈平安,又情不自禁地喝起了酒。

不被喜欢的姑娘喜欢,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可天没有塌下来,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这是陈平安重返敬剑阁,突然想明白的一件事。

但是陈平安也不会了解这么多剑仙风采后,就会觉得自己的这桩伤心事,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比陈平安在落魄山竹楼被打得生不如死,还要让他觉得难受。

两种难受,不一样。前者熬过去,就熬过去了。

可是后者的难受,好像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百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未必熬得过去。

最奇怪的地方,是陈平安一想到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喜欢上别的姑娘,就会更加难受。

书上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所以先前才会吓得他都不敢喝酒了。

不知不觉中,从一开始陈平安的领路,到最后妇人大篇幅的描述讲解,自然而然,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后陈平安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站在最后一间屋子门口,笑望向自己和妇人。

男人不爱说话,之前一路同行的时候,只是偶尔会打量一眼陈平安。

走入最后那间屋子,走到了茱萸和幽篁相邻剑架那边,妇人惊讶咦了一声,“怎么这两位没有画像了?听说茱萸剑的主人,是剑气长城很英俊的男子啊。”

陈平安有点汗颜,小心翼翼瞥了眼身旁的男子,可莫要打翻醋缸子啊。

不曾想男人立即还以颜色,“幽篁的女主人,也是一位天下少有的大美人。”

陈平安顿时为妇人打抱不平,女子开玩笑几句,又能如何?你身为男人,就该大度一些啊,怎能如此针锋相对?

妇人白了一眼自己男人,对陈平安笑道:“这次谢谢你领着我逛了敬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