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把俞通海和三分之一的大明海军丢下,自己率领大明船队南下非洲的时候,就在甲板上当了一条风干的咸鱼,让兄弟们去干活。

没有朱标,朱文正和朱棡去和酋长交朋友,朱樉和朱棣负责扮黑脸武力威胁,李文忠和陈英负责查缺补漏,朱标完全没有插手余地。

哦,漏了个朱橚。朱橚沉迷收集每个酋长部落的新奇植物新奇草药,每日和王宾蹲在植物堆里叨叨叨,根本没空理睬这些。

朱标翻了个身,又翻个了身,目光放空。

常葳戳着朱标的腰道:“既然你这么无聊,我俩要不要在回去之前怀个孩子?”

朱标吓得差点滚甲板上去,常葳笑出了一连串银(铜)铃(钟)般的笑声。

路途劳累,条件不好,常葳当然是开玩笑。他们这一路上的夫妻生活,都严格按照“安全期”,并佩戴上小道具,尽可能降低受孕率。

不过因为常葳体力比朱标好,夫妻生活上男性又比女性累许多,所以常葳最喜欢用这件事逗朱标。

每次看到淡然自若的朱太子破功,对自己投来幽怨的目光,常葳就感到自己的恶趣味得到极大满足。

在成婚前,常葳从未发现自己居然有如此恶趣味,就喜欢看着朱标幽怨的小眼神不断瞟啊瞟,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强撑模样。

“娘子,你再招惹我……”朱标看出了常葳的恶趣味,警告道。

常葳挑眉:“就怎么?”

朱标委屈道:“我就给你弟弟增加一倍的功课!”

常葳先是一愣,然后笑得直不起腰。

朱标也跟着笑了。

夫妻俩这小情趣,让两人都开心得笑了起来。在一旁充当护卫兼任烛光台的常茂不断小口小口深呼吸。

他后悔跟着上船了!

他是被亲大姐绑上船,不是自愿上船的?哦,那没事了。

非洲大陆虽然一些酋长国保持着较为血腥的习俗,但因为大明商队早就和这些人交流过,已经在沿途建立了补给的据点,所以朱标等人再次来访时,遇到的麻烦并不多。

如果遇到麻烦,就放一炮,他们立刻就把大明当做天神的使者对待。

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敌人,又有路线图和补给点,大明船队南下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麻烦。

在快靠近赤道的时候,船上钦天监的官员们忙碌起来。

他们有了天文望远镜之后,已经初步确定了“大地是球形”“地球围着日球转”等思想。

大明没有什么一神论的宗教强迫自然科学必须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何况在西汉时,张衡的浑天仪其实已经是“大地球形说”的雏形。大明人理解起来就更容易。

虽然他们看月球时,没看到月宫月桂和嫦娥挺遗憾,但也就遗憾那么一会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就算仍旧相信月球上有嫦娥的人,也没有做出多过激的事。

大地上可能有凡人难以到达的仙山,那么如果月球上有月宫,恐怕凡人难以察觉。

仙人居住的地方肯定和凡人不是一个世界,否则往上飞就能达到天宫,往下挖就能挖出地府,那这天宫地府也太没有神秘的感觉了。

现在“地球说”和“日心说”都停留在推测上,此次航行,钦天监摩拳擦掌,要获得更多资料支撑他们的假说。

华夏很早就使用指南针,自然也很早就发现指南针的南北方,和真正的南北方存在一定误差。

以前华夏人只是运用这个经验,并不知道这个误差产生的原因。

现在他们猜测大地是球形,并且在围绕太阳旋转的时候,自己也在旋转的时候,就推测出了原因。

恐怕地球是斜着转呢。

同时,他们也开始去研究为什么旋转就有磁力,磁力的本质是什么。

这些暂时不赘述,只说他们穿过北回归线,进入热带之后,在赤道上停留了好几日,去观察日升日落和水流旋涡转向。

朱标也带着兄弟和媳妇跟着一起研究。

他们都有相应的科学素养,甚至可以主导一些实验,让钦天监的人打下手。

钦天监有官员叹息:“如果科学阁的人有跟出来就好了。虽然我们可以记录了数据交给她们,但还是亲眼来看一看更好。”

朱标道:“那就让她们来。如果担心远航路上的事,就让父女或者夫妻一同出行。”

钦天监的官员立刻拱手道“太子圣明”。

朱标想,这次他探了路,爹娘恐怕会趁着身体还健康,也来凑凑绕行天涯海角的热闹。到时候娘肯定会带上科学阁的诰命们,不用他操心。

不过钦天监的官员居然如此平静又理所当然地说起让科学阁的女子远航的事,建立科学阁后的潜移默化,已经初见成效了。娘一定很高兴。

在赤道采集到需要的数据之后,大明船队继续向南航行。

大明曾经派钦天监的官员在极南州建立观察站,从南半球观察天文情况。所以现在钦天监手中有南半球的天文数据。

只是他们手中只有极南州的检测数据,孤证不信,也有可能是极南州有着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南北半球假说无关。此刻隔着老远,又找到了第二处南半球陆地。钦天监对比和在极南州上采集到的数据,多日来不断有欢呼声出现。

原本钦天监只负责观察天文数据,然后用玄学那一套解说。

经过朱标之手,他们开始研究天空的秘密,不仅观察日月星辰,还要用人类的智慧去真正揭开他们的秘密。混吃混喝等灾难出现,一波玄学解释加预言,然后当替罪羔羊的钦天监官员们焕发出无比的活力。

他们沉迷在浩瀚的日月星辰中,朱元璋有时候捉住一个有才华的人想让他轮岗,人家都不乐意去。

我的目光只能看到天上的日月星辰,不乐意去看地上的琐事!

朱元璋气得不行。若不是朱标劝着,朱元璋恐怕要下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入大牢了。

对了,那个人其实也是官宦之后,被朱元璋一纸诏令从山里提溜出来的隐士大家。

他姓苏,乃是北宋丞相苏颂后裔。

说到北宋姓苏的人,大多会想到三苏。但苏颂在政治和科学上的成就,是三苏所不能比的。只是他太忙,没空写太多诗词,没登上语文课本,所以后世不了解他。

苏颂在机械制造、天文学、药物学上有出类拔萃的成就,还绘制过星图。所以他的后人对星空沉迷,那是家学渊源。

谁在启蒙的时候就盯着先祖绘制的星图看,长大后不会向往星空呢?

这次朱标把那位姓苏的钦天监官员也带上了船,他每天像猴一样在各个观测仪器前乱窜,给王宾又贡献出一幅传世名图的素材。

王宾咬着画笔笔杆,十分郁闷:“太子殿下,我怎么觉得我成不了将军,快成为画家了?”

朱标失笑道:“无所谓。一个有才华的人,身上肯定有无数光环,多一个画家不嫌多。你看我,后世说不定也有个画家之名。我和爹画的娘出征的图多好看!”

王宾大笑。

姓苏的钦天监官员发现王宾在画他之后,特意来“指导”了一番,然后邀请王宾一起去画星图。

王宾敬谢不敏,沉迷草药不可自拔,在后世失去了“天文学家”的头衔,朱标对此表示遗憾。

不过常茂好像喜欢上了星空,朱标鼓励常茂坚持这个爱好,也算和常葳错开擅长的领域,另辟蹊径追求青史留名了。

大明的船队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非洲南端,好望角附近。

即便朱标前世来过好望角,这一世仍旧被好望角附近的惊涛骇浪震撼到了。

巨大的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石壁,哪怕是正午的阳光都散不开弥天的水雾。船只在海浪上颠簸,可称当世无敌的大明巨船在自然的伟力下,与风浪中的小舢板没有区别。

这就是海上从欧亚大陆最西端前往最东端的必经之路,是西方世界和东方世界要进行海上贸易所必须克服的困难。

大明船队可以一直等着,等着水雾暂时散开,等着风浪平静,再一鼓作气穿越过这个危险海域。

但来往的商船不可能。

他们甚至不能只在最安全的南半球夏季航行。因为既然这里冬季风浪更大,路途更危险,那么两边的货物就会更紧俏,他们就能卖出更高的利润。

商人逐利,为了更高的利润,他们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甚至也不会多在乎自己的死活。

朱标站在好望角顶端,给这个时空还不叫好望角的山崖换了个名字,叫“天涯海角”。

他第一次在海外,树立巨石,留下了自己的墨宝,并在巨石后面做赋,以歌颂大明船队跨越天涯海角的壮举。

他又立下了一块巨石,将随行者的名字一一刻下,以夸赞大明官方船队第一次出航的伟业。

朱标看着天涯海角上的巨石,不由放声大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帝王都热衷于铸造奇观。

让时间知道我来过,我做过这些壮举,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好了,出发!”

巨石立好之后,朱标挥挥手,领着一众开怀大笑的亲人和下属,重新登上大明的巨船。

“拔锚,起航!”

一声令下,大明的船队穿过天涯海角永远不会停息的浪花,穿越最为危险的西风带,由南转北,朝着非洲大陆的北端,朝着欧亚大陆的西端驶去。

在穿行的时候,不知道从谁开始,唱起了曹孟德的《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