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认为温丞相等人会被皇帝降罪时,皇帝却给了温丞相重赏,甚至还给温辞玉和辜行宴都连带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一时间,官员们都傻眼了。

不过等他们打听到温丞相是用什么方式重获圣宠的时候,几乎大部分人都异口同声地愤愤在心里说‘果然是佞臣’。

但这句话谁也不敢拿到温丞相面前去说,反倒是各个笑脸相迎。

温丞相这段时间圣宠浓厚,频繁被皇帝召见,又趁机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朝堂之法,引得从前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些官员心里叫苦不迭,却又不敢作声。

甚至有不少其他党羽的官员见情势转变,就主动改投到温丞相门下,一时间,丞相一党的势力再度深厚了许多。

危机解除后这些时日温辞玉倒是常常同辜行宴来往,但都十分低调。

而在见到这样的情势变化后,看着每日意气风发的温丞相,温辞玉心中不觉生出几分隐忧之感——总觉得这盛势之下隐藏着说不出的暗涌,十分不妙。

但他也不知道辜行宴为什么要显化出这般情形,只能在心里祈祷辜行宴不要对丞相府下手。

这天,春色正浓,辜行宴修书一封让下人送到丞相府,约温辞玉去郊外江堤前看桃花。

还送来了一件银线滚边,绣着淡青色竹叶纹样的丝绸披风。

这披风轻薄素雅,被风一吹就随之翻舞鼓动,十分漂亮。但很奇异的时候无风时贴在身上又十分保暖。

温辞玉毕竟心性年轻,还是喜欢这些漂亮东西,本来对辜行宴的显化心存疑虑的他这会倒是一下子被这件漂亮的披风打消了疑虑。

也对,辜行宴此刻还想着日日同他游玩,又怎么会去显化那些朝堂纷争,多半只是喜悦之下希望他过得好的同等显化而已。

本来七情幻境这种东西,也不能用常理推测。

于是温辞玉笑了笑,就穿上披风出门了。

温辞玉先去了燕王府,辜行宴早就坐在马车上等在门口了,温辞玉便让丛云先行回去,自己则是转而登上了辜行宴的马车。

辜行宴这辆马车很大,但其貌不扬,而一进去温辞玉就发现马车车厢内布置得十分温馨舒适。

车厢四面板壁上都贴上了柔软的毛毡,更有一张金丝软榻摆在里面,软榻前放着一张长条的矮几,下方的空间是几个抽屉。

见到温辞玉进来,辜行宴就笑着让他上榻,温辞玉迟疑了一下,解开披风放在一旁,就走过去坐下了。

辜行宴见温辞玉坐过来,就伸手按了一下矮几下方的抽屉,然后抽出几个漂亮的掐丝碟子,里面都装的是温辞玉平日爱吃的小点心。

之后又拿出一壶新酿的梅子酒,给温辞玉斟了一杯。

温辞玉见到酒,忍不住就低声道:“这……我不太能喝酒。”

辜行宴:“这个是用米酒泡的,倒不容易醉。”

温辞玉听到是米酒,怔了怔,倒是没再拒绝。

毕竟米酒确实不容易醉人。

接过酒杯,温辞玉喝了一口,顿时,一股清新酸甜的味道就充斥了口腔,还微微带着一点冰,十分可口。

几乎一点酒味都没有,还比温辞玉从前喝过的各种梅子饮料都要美味许多倍。

温辞玉忍不住就又喝了一口。

辜行宴见状,不觉微微一笑:“好喝?”

温辞玉回过神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这个酒确实没什么辣口的酒味,很好喝。”

辜行宴:“喜欢喝可以多喝一点,不过也吃点东西垫一垫,光喝酒可不太好。”

辜行宴说这话时嗓音十分柔和,又带着几分关切,温辞玉便真觉得辜行宴是关心他,笑了笑,就放松下来,又多喝了一点酒。

辜行宴这时就陪着他,自己也一杯杯倒酒喝,然后顺势聊起最近遇到的一些趣事。

辜行宴嗓音悦耳,语气又耐心,描述还十分生动。

温辞玉听着听着,不由得听进去了,无意间就开始一杯杯喝酒,糕点也吃了不少。

等到马车慢慢驶到了城郊,温辞玉倒出最后一杯酒时才发现这整整一壶梅子酒居然都被他和辜行宴不自觉中喝完了。

温辞玉:……

但确实,温辞玉到现在也只是微醺,并没有特别醉的感受。

看来辜行宴倒真是没有骗他。

这会,马车到了江堤旁就停下,下人在外面通报了一声,辜行宴便道:“是歇一会再下车,还是现在就下。”

温辞玉道:“现在就下去吧,坐车坐久了,也有点闷。”

辜行宴:“好。”

接着,辜行宴就先起身撩开车帘,让温辞玉出去,温辞玉道了谢,下车。

紧接着,辜行宴就在后面拿着温辞玉的披风跟了出来。

此时是四月初,江堤上桃花密密麻麻都开了,十里长堤嫣红一片,茫茫无涯。桃瓣纷飞,顺着江风飘飘摇摇飞到晴空中,或是坠入碧绿的江水中。场景极为仙灵优美。

而温辞玉看到这一幕,却蓦然想起了他在仙界琼英殿当值时的场景。

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喜欢坐在桃花树上的云琏殿下,以及经常会在宫门口陪他练剑的秦阳。

也不知这两人现在如何了?

辜行宴会不会对他不利?

一时间,思绪涌动,温辞玉凝视着这片桃花江堤,眸中不觉泛出一点愁绪来。

一旁的辜行宴本来正打算领着温辞玉走近一些去看,结果却看到温辞玉这幅表情,他不觉一怔。

接着辜行宴皱了皱眉,却仍是放缓了嗓音,轻声问:“怎么了?”

温辞玉听到辜行宴的嗓音,心中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接着他就掩饰性的摇摇头,低声道:“无事,我只是想起一些话本里的事了。”

辜行宴神色微妙:“你还喜欢看话本?”

温辞玉谎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点点头:“是,曾经看过一个话本,讲的就是一对情人在桃花林认识,然后不得善终的故事。后来那一对情人在桃花林里相约殉情了。”

好在温辞玉曾经在天庭,经常偷看云琏的话本,所以稍微一想,就想出这么一个故事。

辜行宴听完:……

温辞玉自己说完这个故事,倒是猛地又觉得有些不妥,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可偏偏这时,一旁原本眉头深锁的辜行宴眸光忽然动了动,接着他淡淡一笑,就轻轻抓住温辞玉的手,道:“你是不是怕我们也这样?才有这个联想的。”

这下轮到温辞玉怔住了。

他潜意识有点想抽回手,但最终看到辜行宴脸上的淡笑,却又没这么干。

本来就是他煞风景了,难道还不允许辜行宴补救么?

辜行宴见温辞玉不说话,只当是他默认了,这时他缓缓握紧温辞玉的手,就抬眼望向那一片桃花林,十分平静地道:“不过我不是旁人,我想保护的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受半分伤害。殉情是懦夫的行为。”

温辞玉听到这,静默了许久,无奈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你也不要多想。”

辜行宴也无奈:“傻子,你觉得我只是在多想?”

温辞玉怔了一秒,接着回过神来,整个人不觉又有些窘迫。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已经在试图逼着自己去接受辜行宴喜欢他这个事实,但自己还是犹豫。

毕竟他想起辜行宴小时候的样子,就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禽兽。

哪怕辜行宴已经这么大了,哪怕真正“禽兽”的那个人分明是辜行宴。

温辞玉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不过辜行宴这时就这么凝眸望着他,他看着辜行宴那深邃中饱含滚烫的眸光,最终嘴唇动了动,还是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么快做决定?我还需要想一想。”

辜行宴微怔,接着狂喜,然后他就忍不住笑道:“你可终于愿意松口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傻呢。”

温辞玉:……

半晌,温辞玉别过脸小声:“我才不是那种人。”

辜行宴这会看着温辞玉这时垂着眼睫,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带着几分不悦,有点小赌气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股一股的喜爱之情喷薄而出。

最终,他忍不住了,就伸手一把抱住温辞玉,竟是一下子把温辞玉抱了起来。

温辞玉先是受惊,然后下意识就搂住了辜行宴的脖颈,把头埋在辜行宴肩头上,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流瀑一般的黑发在空中荡开,淡青色的披风也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竹叶中藏着的银线在日光在微微生光。

接着,他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麝香和一股玉兰花的香气。

温辞玉嗅到熟悉的玉兰花香气后,心中不觉微微一突,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辜行宴的脖颈不敢松手,一时间他脸上不由涨得通红。

接着温辞玉就十分认真且生气地低声道:“你又捉弄我,快点放我下来。”

辜行宴展颜一笑,反而愈发抱紧了他:“就不放,有本事你自己跳下去。”

温辞玉:……

温辞玉性子平时看着软,但真生气了还是有点硬的,被辜行宴这句话一刺激还真就赌气要伸手推开辜行宴,想从辜行宴身上跳下来。

这下倒是让辜行宴猛地紧张了一下,立刻就收紧了手臂,皱眉压低了嗓音道:“别胡闹,小心跌下去摔了。”

温辞玉:“明明是你让我跳的。”

辜行宴见温辞玉真的生气了,立刻又放缓了神色,软声道:“是我不对,我错了,不该说那句话刺激你。”

温辞玉别过眼,不理他。

辜行宴见状,默默笑了笑,又凑过来:“你要是真生气,不如打我一下吧?”

温辞玉无语:“谁要打你。”

辜行宴:“我怕你生气啊。”

温辞玉眸光动了动,静了一会:“那你以后不让我生气不就行了。打你管什么用?下次你要是再犯,我难道还得打你。”

辜行宴莞尔:“我就知道你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