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夜歇止,到了翌日天明,又扑簌簌落下。

刑部大牢靠里的一间牢房内,一盆炭火哔啵燃着,烈烈火光将砖壁映得通红。

这是昨夜太医院的掌院使为防苏晋受寒染病,命人抬进来的,用的还是上好的银炭,连烟子都很轻,可惜不大顶用,大牢的阴冷是经年累月积攒起来的,一盆炭火实是杯水车薪。

苏晋裹着被衾,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恍惚中,又看到那个站在东栏台上,罩着一袭墨色斗篷的身影。

她踏着雪,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忽然来了一阵风,掀开他的兜帽。

眼底湖光山色,双眸灿若星辰。

分明——分明就是他。

朱南羡沉默地看着苏晋,然后对着她笑,唤她:“阿雨。”

他这么一笑,仿佛有大片春光肆意洒落,简直飞扬潇洒极了。

苏晋想应他,可又怕这是一场梦,一旦出声,他就要不见。

于是她只好轻轻地点一下头,小心翼翼地涉雪而行。

四周的风更大了,盘旋着,呼啸着,裹挟着眼前灼眼的日光,盛烈得像要化作火海。

雪粒子在足下碎裂,一声一声惊心动魄。

苏晋再抬头,朱南羡的身影已溶在火海里,一星一点散去,变成再也无法拥揽的尘埃。

刑部的大牢是不见光的,醒来后,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受了寒,浑身上下滚烫如火,迷迷糊糊中,只记得狱卒头子来送过两回膳,每回都唤她,但她不想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的铁锁又“喀嚓”一声轻响,这回来的不只一人,大约是狱卒头子见她只睡不醒,去刑部请了余主事,余主事还带来一名医正。

“苏大人,您已睡了一日夜了,起来用膳吧。”

片刻,余主事的声音隔着方桌传来。

苏晋仍不应。

她不应他们就没办法,上头早打了招呼,除了太医院的掌院使,任何人都不得贴身照顾苏大人,可巧,今日宫中出了惊天的大事,别说掌院使了,各部各寺的要员都脱不开身。

余主事与医正无奈,又怕苏晋醒来后有吩咐,不敢走远了,只好先将搁在食盒里的膳食与药汤一样一样取出来,等待会儿再唤苏大人。

人一静下来,心里便浮起重重事。

尤其在这乾坤变天的风雪夜里,不倾吐一句简直要闷出病来。

余主事回头看了眼苏晋,见她像是在熟睡,压低声音道:“林大人,您方才是从明华宫过来的,那里……真烧得那么严重么?”

林姓医正听了这话,沉了口气:“听说是长明灯的灯油点着的火,一直扑不灭,寅时又起了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下将整个明华内外宫烧得精光。若不是陛下夜里下令,说睡不着,命守在内宫外的侍婢侍卫全都撤走,不知要死多少人。饶是如此,早前被柳大人吩咐去救驾的侍卫……哎,这药汤烫,当心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