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开学,12月份考试,圣诞节前放假。

这是香江大学的规定。

陆明珠不确定建国初期的香江大学是什么情形,但她目前所在的学校确实如此规定,估计是章奶奶参照了后来的一些资料。

她创造的世界,她做主。

所谓私设也。

听到陆明珠的拒绝,贺云颇为遗憾:“本来打算就这次机会收一批古玩字画回来,想请你帮忙鉴定真假。”

陆明珠的眼睛瞬间亮了!

和她一样,想捡漏。

聪明人的行为。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只可惜他等不到古董飙升到天价的年代啦!

陆明珠自己尚且无法保证自己能活到那时候,何况眼前这位大佬。

“贺先生,您可以带上曲师傅,他不仅是一位珠宝商,还是一位古董商,眼力精准,也遵守行规。我记得我跟您说过,他以前在首都做生意,对琉璃厂一带熟悉得很,也知道哪些人家手里有好东西,我和老师去首都,经常找他带我们。”陆明珠向他举荐最佳人选,“我想去首都的话,等考完试,让君峣陪我去!”

至于目前还不被香江市民重视的圣诞节,过不过的无所谓。

她没有西洋节日必过情节。

捡漏多好,等于给子孙后代留下万贯家财。

到老没钱时,随便卖掉一件古董就够她环游世界买买买。

谢君峣拼命地点头,大声赞同:“对对对!我们等明珠考完试再出去旅游,也许去上海,也许去首都,也许去其他地方,贺先生您先忙您的正事,别耽误了。”

贺云终于舍得分点目光给他:“小谢先生不忙吗?听说大谢先生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谢君峣并未让他如愿,微笑道:“我大哥喜欢忙碌,忙碌让他的生活感到充实,公司事务交给他管理,比我管得好,我放心。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陪明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工作可以往后挪一挪。”

他不想被贺云牵着鼻子走,找了个话题说:“还没恭喜贺先生昨日过六十六岁的大寿,儿孙满堂,东海都不如您有福气!希望我和明珠将来也有您这样的福气。”

陆明珠脱口而出:“我可不生那么多!”

十几个娃,要命呀!

最多两个孩子,一个最佳,坚决不要第三胎。

谢君峣和贺云闻言都是一呆。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

贺云轻咳,谢君峣大笑,拉着陆明珠的手,亲昵地说:“当然,你的身体最重要,也不是谁都有贺先生这样的福气,我们沾一点点福气就可以了。”

生得太多分走陆明珠对他的关注怎么办?

所以,顶多生一个,然后丢给大哥来教养,他有经验,还可以把他经商的本事教给侄子或者侄女,做父母的下半辈子不用操心,反而更加享福。

陆明珠回过神,登时面红耳赤。

“都怪你!”让她跟着嘴瓢。

丢死人啦!

谢君峣再次拉住她的手,她抽回去轻拍她自己嘴巴的手,“发自于肺腑之言语,代表的心意最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红通通的脸蛋真可爱。

像红玫瑰,又娇又媚,浓香四溢。

陆明珠掐他一把,凶巴巴地道:“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

又客气地对贺云说:“贺先生用过早饭了吗?如果没有,不妨尝尝我们家的早饭,容姐和红姐最近在学做上海菜。”

想到两位女佣是贺云所赠,忙又补充后面一句。

“贺先生素来勤勉,肯定吃过了,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谢君峣抬头看看客厅中那座华丽异常的清代自鸣钟,突然有点心虚。

陆明珠斜眼看他,“你也知道现在七点多了呀?”

贺云并没有说自己吃没吃早饭,只问一句:“今天是星期一,明珠不上学吗?”

“啊啊啊!”陆明珠跳起来。

她忘了。

天天玩得乐不思蜀,刚才还说即将考试,结果就把上课时间给疏忽了。

来不及吃饭,她匆匆上楼,换好衣服,拿着装有课本纸笔的书袋下来,交代谢君峣:“你自己慢慢吃,我先上学去了。”

谢君峣忙递上他在陆明珠换衣期间让容姐装好的饭盒,“在路上吃一点。”

陆明珠接在手里,“贺先生,再见。”

贺云含笑道:“再见。”

待陆明珠离开,他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礼貌地说:“不打扰小谢先生吃饭了。”

失去和陆明珠共进早餐的机会,谢君峣心里很不高兴,倒没表现在脸上,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贺先生现在满意了?”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早就洗脸刷牙和陆明珠一起吃完早饭了。

贺云露出无奈的神色,像个温厚儒雅的长者,“小谢先生,我并不是你晚起的罪魁祸首,你无需迁怒,我只是来请明珠帮忙而已。”

“有很多人乐意给贺先生帮忙。”谢君峣道。

“但我信不过其他人。”贺云也有理由。

谢君峣暴躁起来,“明珠说她没时间,您赶紧找别人,那位曲师傅就挺好。何况如意干妈只请您,没来找明珠,说明不需要明珠出现在此次行程中。贺先生,您自己说您把她当作晚辈,那就请您做一位令我们尊敬的好长辈。”

贺云轻笑,“我没见你对我有几分尊敬。”

他现在把陆明珠视作珍爱的晚辈,在各方面稍加照拂,愿她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但谢君峣总觉得他别有用心,还教得陆明珠对他避而远之。

贺云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

晚上参加一场酒会时碰见陆父,两人到阳台喝酒时,他含蓄地提醒道:“谢君峣是不是有点太肆无忌惮了?没名没分的就登堂入室,岂不影响明珠的清白名声?我听说,谢家二老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长辈,早已有钟意的儿媳人选。”

陆父脸色微微一变。

夜色深沉,灯光暗淡,不容易叫人看见。

很快,他就笑道:“贺先生日理万机,居然这么关注明珠。”

虽然对谢君峣家的情况有所不满,但相比风华正茂的谢君峣,他觉得贺云更危险,是他轻易不敢得罪的人物。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不懂谁?

八十岁老翁看上十八岁妙龄少女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就像他和夏琳交往,外人也只道一声风流罢了。

好在他女儿够聪明,也够果断,果断地远离贺云,减少接触。

分给陆明珠大笔资产傍身的一个原因是陆父怕她缺钱,然后被贺云诱惑。

陆明珠喜欢收藏古玩字画,喜欢珠宝玉翠,哪一样都得花大价钱,别说一般人家养不起她,就是大部分的富户也承担不起。

他太清楚金钱权势对一个女孩子的诱惑力。

而贺云本人也相当出色,经历得多,养出一身的成熟儒雅、沉稳内敛的气派,心机手段远非谢君峣一个毛头小子可比。

贺云十分镇定地道:“明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关注。”

“过分关注就有点不妥当了,贺先生。”陆父也笑着回。

贺云扶额一笑,“我懂你的意思,陆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我比你年长数岁,也不如你有精力,红颜知己无数,只想好好地做个长辈罢了。”

陆父看着他,表情严肃:“当真?”

“比真金还真。”贺云和他对视,不躲不闪,目光清明。

得到他的承诺,陆父暗暗松了一口气。

笑容不自觉地挂到脸上,他提出一个建议:“既然贺先生如此厚爱,不如定下一个名分,彼此放心,也有利于日后相处。”

贺云挑眉:“陆先生舍得让明珠认我为父?”

陆父笑声爽朗,“她有三个干爹,七个干妈,人人都喜欢她,惦记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多贺先生一个,也不算多。不知贺先生意下如何?”

有他庇护,将来生活更滋润。

陆父是商人,他清楚什么是最佳选择。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贺云当场给他答案,“做明珠的契父,是我之荣幸。待我选好良辰吉日,备好礼物,认明珠入契。”

谢君峣要是惹他不开心,呵呵。

他是父,契父也是父。

二人商定后,陆父回到酒店,以电话通知陆明珠。

陆明珠张大嘴巴:“贺先生认我为干女儿?我喊他干爹?我的亲爹,这不大好吧?”

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喊王兴财的时候不觉得,那是因为父女之间拥有多年感情,而且来往坦荡,反观贺云,之前可是让谢君峣误会过。

陆父不知小女儿心思那么多那么杂,他笑着说道:“不喊干爹就喊契父、契爷、干爸、义父,反正都是同一个意思,给他一个独一份的称呼,恐怕他更高兴。我们来到香江,入乡随俗,你喊契爷就挺好。据我所知,贺先生是闽南人,那边也是喊契爷、契父。”

陆明珠哦了一声,“怎么想起来认我做干女儿了?”

陆父含糊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想照顾你的余生,定下父女名分是最好的选择。”

陆明珠也觉得好,免得谢君峣再胡思乱想。

这时候讲究天理伦常,一旦定下父女名分就永不更改,不像几十年后的干爹干女儿突然变成贬义词,成为男女混乱关系的掩护。

贺云做事,干脆利落。

他选中12月10日,同时是阴历十一月十二。

通知陆父后,便叫人着手准备。

他不打算请很多人来观礼,只向王伯晖夫妇及其母、谢君颢兄弟、安如意等寥寥数人发出邀请,也通知了贺萱一家三口。

谢君峣接到消息,忙去找陆明珠问清楚。

陆明珠正在写《西施》剧本,闻言摊手,“不知道我爸和贺先生怎么交流的,突然决定认干亲,以后他就真是长辈啦!”

不用再担心,开不开心?

谢君峣一点都不开心,他不想在将来某一日给贺云磕头敬茶喊契爷。

不就是那天早上说他老、说他儿孙满堂么,至于这样报复他吗?

谢君峣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前景昏暗。

陆明珠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你咋啦?不开心?”

谢君峣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没有不开心,我开心,开心死了!贺先生和你以后做父女,我格外开心,十分开心。”

开心个屁!

早知如此,他就不那么说贺云了。

陆明珠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很开心,“你要是不开心你就说。”

“我要是不开心,你还认他做契爷吗?”谢君峣满怀希望地问她,两眼含光。

陆明珠没有如他所愿,很果断地说:“你不开心是一时的,认干亲是长久的,两家都定下来了,当然不能反悔。”

认下这样一位干爹,好处大大滴哇!

而且,贺云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之前种种全部化作烟云。

谢君峣趴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倒霉了。”

“怎么会?”陆明珠有点不明白,“认干亲是好事儿,怎么你就倒霉了?”

谢君峣愤愤不平地说:“以后他是你契爷,我们结婚,我得给他磕头敬茶,这就算了,好歹成就良缘,不算什么,就怕他不给我磕头敬茶的机会!”

很有可能哦!

贺云那么小心眼。

陆明珠好笑地推他脑袋,“你想得可真多!快让你的脑子歇一歇。我的婚姻大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主,那就是我自己,谁都不能左右。别说干爹,就是亲爹也不行!”

谢君峣眼睛逐渐变亮:“你说的?”

“我说的。”陆明珠向他保证,“你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安安心心地给我当男朋友,男朋友做得好,谁阻拦都没用。”

谢君峣握着她的手,拼命地抛媚眼:“明珠你真好!”

哄好男朋友,陆明珠静待认亲之日的到来。

她本来想自己准备礼物以示诚心,陆父说由他来置办,陆明珠便不再操心了。

陆父肯定比她懂得多,准备得更周全。

转眼间,到了12月10日,大吉。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洒落山顶,给贺家大宅披上一层华丽的金衣。

陆父西装革履,态度十分庄重,携陆明珠登门。

陆明珠打扮得也非常精致,身穿和明玥一起逛街时买的方领丝绸长裙,外罩红色大衣,戴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宝色瑰丽,衬得她愈加娇艳。

这套红宝石首饰还是当日贺云所赠的其中一套。

耳环、戒指、胸针和项链的吊坠主石均极大颗,殷红如血,色泽澄净,经配钻的璀璨加以烘托,几乎夺去所有人的呼吸。

随哥哥前来观礼的谢君峣好想把陆明珠藏起来,从此不示人。

谢君颢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收敛。

谢君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陆明珠身上收回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彰显出名门公子的清俊、雅致和沉稳,绝不比贺云逊色!

很难得,他今天穿了一身大红唐装,喜气洋洋。

衣服上没有绣五福捧寿、流云百福之类的图案,而是绣灵芝如意,绣工十分精美,使其儒雅中透出飘逸,愈加出色,完全不像刚过六十六岁大寿的老人。

谢君峣生出一点儿嫉妒。

都那么老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贺云根本不在乎这小子的想法,他和往日一样招呼陆父和陆明珠,笑容温厚:“明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以后就这样漂漂亮亮的,让谁见了谁都羡慕我有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儿。”

“爸爸说得对,我也以有这样的妹妹为荣呢!”贺萱道。

陆明珠忽而有些腼腆。

活泼惯了,有点不习惯这样严肃的场合。

幸好来的都是熟人,短暂的别扭后,马上恢复自然,在仪式举行前和大家谈笑风生,可惜被大家围在中间,没有机会和谢君峣说上话。

谢君峣哀怨极了。

他几次想凑到陆明珠身边都没进去,不是陆平安挡他,就是明玥拦他。

陆明珠认干亲是很重要的事情,陆父特地带上了陆平安。

仪式在大宴前开始的,贺云特地请人唱礼,引导陆明珠端端正正地给他磕三个头,送上礼物,随之改口:“契爷!”

并没有叫干爹。

“好,乖女儿!”贺云很高兴地拿出礼物。

一副黄金打造的饭碗和筷子、一把镶珠嵌宝石的黄金长命锁和一整套衣服鞋袜,这些本来是幼儿认亲应该准备的东西,但他给陆明珠准备了。

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轻飘飘的红包和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首饰盒。

总之,厚重得很。

别人倒还罢了,明辉一见就知自己岳父无比重视陆明珠,忍不住冲好友挤挤眼睛,眼睛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羡慕。

陆父回他一眼,挑挑眉,没说话。

仪式结束后,贺云眉目疏朗,含笑道:“明珠今晚就在契爷家里休息,房间早已收拾妥当,我让阿萱和阿玥给你作伴。”

明玥很高兴,“我早就想和明珠抵足而眠了。”

“什么明珠?你得喊阿姨。”贺云当场纠正她的称呼,“她可是一直喊你妈为姐姐。”

明玥改口道:“是是是,阿姨就阿姨。”

称呼而已,她又不是没有和陆明珠年纪相仿的小姨妈。

这时,佣人来报说宴席准备好了,贺云便请大家入席,享受他特地请名厨来做的满汉全席,让没见识过的人大开眼界。

除了陆父,其他人都没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