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没有后悔『药』

钱太医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

虽然贵为太医,为皇家服务居多,然而,京中的达官贵胄,他也看过不少。

顾二爷家的情况,去年被人狠传了一段时间。

于是,钱太医没说什么,细心地开始检查。

检查完糕点,又问苏成什么时候开始食用,用了多长时间。

苏成都一五一时的回答。

顾二问到底中的什么毒?

钱太医摇头:“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不过有些食物相克罢了。”

说完,钱太医还指点苏成以后没事可以看下饮食方面的书。

苏成用力点头。

听钱太医都说没事,顾二爷一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送走了钱太医,顾二爷那谢天谢地,我儿子没事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成儿,许婆婆祖孙二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成没想到,他爹这个时候还问他意见。

想了一下,就将自己琢磨了一路的打算给说了:“现在杀了虽然可惜,可若一直放在身边养着,我又不安心。”

“不过,爹爹,她们这个时候,对我下手,是不是代表,又有人给他们下达什么新任务了?”

此话一出口,苏成自己都愣住了。

随后咬牙道:“她们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说明,这条线也算是折了。”

既然,线已断,他还不如一了百了,给她们一个痛快。

养虎为患的事多的是。

更何况,就算是此事不败『露』,他们想要揪出许婆婆背后之人,短时间肯定不行,若到时候,自己的身体不行了,那更是得不偿失。

孰轻孰重,苏成立马就有了新的绝断,许家祖孙,怎么也不能留了。

指不定那人没了许婆婆这个眼线,还会另想办法塞人进来。

到时候,敌暗我明,处理起来,更方便。

顾二爷见他分晰的竟然如此透彻,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苏成见他爹不语,以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太绝情。

心头直打鼓。

不曾想顾二爷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苦笑道:“我若是当年有你这样的决断力,不听之任之,胆子再大些,你和你娘何至于会有今天的结果。”

苏成不语。

他爹有次喝醉酒的时候,哭得哗啦啦的。

说是当年,他一心想娶苏五娘为妻。

可惜造化弄人,再加上家里由一向说一不二的顾老太太做主,他胆子又小,耳根子也软,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了顾老太太。

如若当年自己再勇敢些,指不定,他儿子也成亲了。

苏成当时听得直翻白眼,苏五娘虽然没哭,可苏成感受得到,她比任何时候都难过。

不知是难过自己的遭遇。

还是难过顾二爷这样的怂包……

没谈过恋爱的苏成,没经历那种母亲和妻子掉进水里。

救谁的选择题。

可他明白,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

在两个女人,如果男人勇敢一些,坚定一些,更理智一些,不要被所谓的孝道压着,那么他的后半生可能会幸福许多。

这事,他爹也默认了。

苏成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既然不能立刻替苏五娘报仇,那就先宰两个祭祭旗。

其实苏成还有一个法子。

指不定还真能从许婆婆的嘴里套出话来。

可又怕,这法子说出来,把他爹给吓『尿』……

于是忍了又忍,在临走前才道:“爹爹!”

苏成现在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有时候会有点男孩女孩不分,软软的喊了一声。

顾二爷从沉思中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苏成见他爹笑的这么好看,就有点不忍心,说出来。

顾二鸧见他眼神闪烁,好奇道:“怎么没钱了?”

苏成摇头!

他现在简直富得流油好么!

每个月光是稿费都用不完,这半年来,小金库的存款,翻了好几倍。

所以,他打算以后,不昧着良心收顾二爷的钱了。

“那是学习上遇到什么事了?”

苏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可爱,懵懂又无知,“爹爹,我听说刑部的大人们都有一套审问犯人的法子,被他们审过的人,无论嘴巴有多硬,都能把知道的话给吐出来。”

“爹爹,您有没有认识刑部的大人呀,要不请他帮帮忙,替咱们问问许婆婆。”

顾二爷倒吸了口凉气。

不过碰上他儿子,天真无邪的眸子,无奈道:“有倒是有,不过咱们这也不是公案你说对不对……”

“那请他教咱们一些法子,咱们自己问。”

苏成自己有法子,还是以前看电视时学到的。

什么夹手指、老虎凳、烙铁……

不过他觉得,许婆婆既然敢两次三番的找上门,肯定抱了必死的决心。

这种皮肉伤不管用。

然而,那种攻心之术,他又不太懂。

若是用豆丫来要挟许婆婆。

感觉也不是事,万一豆丫是她随手在路边抢的一个孩子呢?

顾二爷无奈道:“这事,你无需再管了,一会你便跟人回去,咱们以偷盗主家财务为名,将两人给抓了便是。”

苏成有点失望。

他爹竟然又心软了……

苏成和顾二爷,大中午回顾家的事,几乎传遍了,又是请太医,又是关书房,弄得人心惶惶。

李氏好几次差人过来探消息,都被赵阳给挡了回去。

苏成出了顾二爷的书房,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快要接近饭点。

苏成本着,既然回来了,就礼貌地去给顾老太太请个安,再去李氏那里看看他家小弟弟。

令苏成意外的是,顾老太太这次没有避而不见。

而是让他跟顾二爷一起进去了,里面碰到个熟人——钱太医。

苏成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前段时间是忙着考试,连沐休都在学习,前几天又去了李三太太的庄子上。

这么一来二去,差不多二十来天了。

顾老太太脸『色』看起来似乎比以往好些,不过精神头却更不好。

苏成跟顾二爷全程看钱太医给顾老太太瞧病。

后来又开了方子,也没跟顾老太太说上话,就被人打发出来了。

苏成:“……”

苏成站在旁边,听顾二爷跟钱太医说话。

钱太医道:“方子都是普通的养气、凝神的『药』,唯有这参呀,即要年份大的,越大越好,但是又只能用参须……”

一听这话,苏成心里莫名一紧。

他那参,上次挖回来,让李三太太请人帮忙看了。

年份大概在二百左右,据说老值钱了,李三太太还送了他一只上好的盒子,让他先装着,最近这段时间帮他物『色』买主。

苏成虽然不喜欢顾老太太这个人。

可不代表他希望她就此嗝屁了……

顾二爷想了想道:“这参,家里有五十年的,不知道成不成?”

钱太医摇头,“少说也得上百年吧!”

顾二爷:“……”

就这要求还说好找,满京城能不能找到上百年的都另说,而且有那样的好参,就算是参须,人也不乐意往外给呀。

苏成心头砰砰直跳。

他目前正在找买主,若是这事让顾家人知道了……

他不给顾老太太用,反而拿去卖钱……

那他以后,怕是连顾二爷都可能对他心存芥蒂了吧!

思及此,苏成在顾二爷和钱太医停下一来的时候,小声道:“钱太医,真的只需要须就成了?”

钱太医点头。

苏成拉了下顾二爷的袖子道:“爹爹,前几日我去三舅母的庄子上打猎,和大家一起挖了个参,三舅母说,年份可能在百年以上,目前正托人找卖家呢,如果父亲现在派人去,要几根须了的话,我觉得三舅母还是乐意给的。”

他没说那参是他一个人所有。

主要还是怕吃力不讨好,更怕顾家把那参给贪了。

他可真是竹篮打水了。

顾二爷微微一怅,随后喜道:“真的,那我这就派人去,哦不,我要亲自去!”

苏成想了想道:“爹爹,今天已经很晚了,要去也是明天才能去。”

顾二爷:“……”

钱太医忙笑道:“是这个理,老太太这病,也不急于一时,主要还是心有瘀结。”

苏成刚才听了大半天,大概觉得,顾老太太那病,就是他们那个年代大家所说的抑郁症。

可顾老太太到底有何抑郁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上等于想干嘛就干嘛了!

熬死了婆婆,熬死了老公,顾家他们这一房,在整个燕城的顾氏,都是数得着的,她有何抑郁的?

难不成是想黄昏恋?

苏成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了震。

苏成在顾家看完自家小弟弟。

又坐上车回去了,连晚饭都没吃。

顾二爷想让他在家里住一晚,可苏成说什么都要回去,只得叮嘱他路上小心。

来的时候,苏成整个人都透着死气,回去时明显变了一个人。

虎子见他心情不错,这才道:“公子,事情可是解决了?”

苏成点头。

虎子长长地吐了口气,“公子,我就知道二爷一定有办法,您以后呀,遇到事千万别藏在心里,咱们一道儿想办法。”

苏成但笑不语。

两人路过陆家菜馆的时候,还打包了两道菜。

又在对面买了两只烧鸡,给车夫一只,两人一只,三人车里车外地一边啃一边赶路。

苏成回到小院,本以为,他爹已将人带走了,不料,赵阳还在,大家僵持不下。

许婆婆哭着喊着要见苏成。

豆丫的额头都磕破了,一直流血不止,祖孙两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是赵阳临走之时,跟顾二爷商量过的。

如果许婆婆任栽,肯他们走,那么这事,算他们倒霉,以后只能另寻他法。

如果,许婆婆反抗的厉害,非要见苏成。

那么这事,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幸亏最近放假,书院的学生,基本上都回去了,只余下隔壁的杨九斤,不过刚才苏成跟他们家又是借马车,又是借侍卫。

杨九斤想不知道这事都难。

苏成下车的时候,他正翘着腿,坐在屋里瞧热闹。

院外依旧是杨家的侍卫,院门口还守了赵阳带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夕阳的余辉从屋顶斜拉过来,院子里,半边光亮,半边被屋子的阴影挡住。

许婆婆和豆丫两人就跪在阴影下!

面前的地面上,干涸的血『液』。

苏成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拥有决定旁人生死的权利。

这种感觉,跟玩游戏爆人头,一点都不一样。

他完全不喜欢。

可生活,并非你喜欢不喜欢决定的,人有时候为了生存,只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别跟我谈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上班。

苏成深吸了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许婆婆一看到苏成,立刻嚎了起来,“公子,您回来了,您替老奴作主呀!”

苏成觉得挺腻歪,许婆婆上次求他收留的时候,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千方百计诉说自己的辛苦。

现在,事情败『露』,又来这一招。

“婆婆不用求我,我又作不了主,您偷盗主家财务,自有大理寺的大人审理,您不如留关力气,跟他们说也是一样的。”

“到时候,若真是咱们冤枉您,定会八抬大轿的把您抬回来,而且从此以后,不以仆从论,而以亲人养之。”

苏成的声音不大,甚至连院门口的侍卫都听不大清楚。

许婆婆和豆丫两人却听昨清清楚楚。

许婆婆当即又哭了起来。

豆丫则是一边磕头,一边道:“公子,咱们有话要与您说,救您,救您饶咱们一命,往后就是做牛做马,咱们也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苏成微微一笑:“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真的偷了我的东西,只不过不想去牢里,不想被审问,如今只想让我放你们一马。”

“是,求公子,咱们这就带公子去取东西!”

豆丫说着,就爬了起来,拉起许婆婆往她们的屋里走。

苏成回头看了一眼赵阳。

待苏成进了屋,赵阳也跟了进来。

许婆婆看到那高大的横在门口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公子,长大了。”

苏成不置可否。

接二连三的暗算,他不得不成长。

人生也并非难得糊涂那么简单……

一时的糊涂丧送可能就是一生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