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蓉姐儿所说,元家人都精得很。
元李轩在苏成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可一进李家的门,立马就来了精神,连哭带喊地往里扑,“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苏成他们这边有两个妹子,下车方面的确没他方便快捷。
苏成还要扶蓉姐儿下车，猛地听到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寻声望去，就见个白『色』的身影，跟兔子似的，一路嚎着进了大门。
苏成愣是被这『骚』『操』作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蓉姐儿却是无比乐观，一时没忍住,哈哈笑道：“表姐,你说这货以后还要不要来清西呀……”
这脸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苏成笑着敲了她一记,“就你话多,记得咱们对好的词,一会若是大人问起来,一口咬定，你哥我也受了不少的伤！”
车里有胭脂，还有蜂蜜，苏成索『性』就自己调了点,往脸上一擦，又用眉笔微微一描，他画功本来就好，这么一画竟然十分『逼』真。
远远看上去，脸上一道颇为狰狞。
李五原先只道他是木纳、老实，已然读成了书呆子。
今日这一来，让她对苏成有了新的认识，不但狠，还颇有心计。
如此想着，便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好笑，他可能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对他的心思，只是他瞧不上自己。
是以，蓉姐儿欢天喜地地犯花痴时，李五也只是淡淡地抿嘴笑了笑。
如今，瞧见两人那颇为自然的互动，禁不住有些心酸，缓缓别过脸，搭着素韵的手道：“咱们快些回去吧，一会祖父问起来，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蓉姐儿调皮道：“姐姐别拆咱们的台就成！”
说完，她回头对苏成眨了眨眼睛，“哥哥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子更有男人味儿！”
苏成：“……”
好像又被调戏了！
李家这几日人特别多。
被元李轩那么一嚎一叫，此事瞬间传遍了整个李家。
苏成他们三人才到半道上，就被李老太爷派来的人给请了去。
蓉姐儿先前还嘻嘻哈哈的，如今早就换了幅表情，挽着李五的胳膊，开始哭唧唧。
李五则是轻轻搂着她，轻声安慰。
苏成在后头默默望天，女人天生都是会演戏的。
李老太爷这几日都在前院见前来拜寿的晚辈，苏成他们直接被带了过去，远远听到一个声音哭道：“舅父，您可得给咱们作主呀，我就轩儿这么一个孩子，如今被一个不知名的野孩子给打成这样，这还是咱们清西，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吗？”
“明明知道，明日便是您的寿诞，他居然还敢如此闹事……”
苏成小声道：“王氏？”
李五点头，“表姑母惯来会胡搅蛮缠，扯东拉西，一会咱们小心些别着了她的道。”
苏成点头，小厮推门将三人让了进去。
苏成一进门，就瞧见一个脸颊瘦长，眉目微扬，颇有些男相的『妇』人，穿金戴银搂着一身白衣的元李轩哭天抹泪。
“舅父您看呀，轩儿多好一孩子，竟然被他给打成这样！”
话音未落，目光就落到了苏成的身上。
元李轩见到苏成，下意识地就往他娘的怀里缩。
王氏见此更断定苏成厉害了，眼神跟刀子似的刮了过去，“就是你打了我们家轩儿？”
李老太爷轻咳一声，气势汹汹快到苏成眼前的王氏立马顿住了，委屈道：“舅父，您不会是偏袒他吧！”
李老太爷道：“今日之事，终是两个年轻人起了冲突，你只听轩儿一家之言，便断定此事均是阿成的错，这怕是不好吧！”
李老太爷说完，也不看王氏母子，对李五和蓉姐儿道：“你们两人先说，这事你们可在场？”
李五点头：“回祖父，孙女与蓉妹妹均在场，就是那绣纺的老板也在场，此事因何而起，祖父若是觉得咱们有半句胡说，可找人当堂对质。”
蓉姐儿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道：“外祖父您不会也觉得是我哥哥的错吧……”
李老太爷左右看看，望着苏成道：“那阿成说说。”
苏成他们先前对好的台词，铺子里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若是李家也要元李轩这个女婿，那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明明目标是李五，却当着李五的面，调戏蓉姐儿。
至于出了铺子，就把先后顺序给换一下，就说苏成要上车，元李轩不让，还让人打他，总之后来，就成这样了……
苏成脸上也有伤，而且伤口比元李轩的要吓人多了。
元李轩那鼻子，是在苏成与两个书童推蹭之间，自己不小心给撞到的。
元李轩不等他们说完，便在一旁气得直跳脚，一句一个血口喷人，一句一个诬陷、胡说……
苏成道：“外祖父若是觉得咱们的口供前后有差错，可差人去绣纺问问。”
李老太爷还真差人去绣纺问了。
可人家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打斗的样子，只听苏成说，元李轩要让书童打他，打断一只手便给两千两。
至于最后为什么苏成好好的，那两人都半死不活的。
理由很简单，两人太菜了！
元李轩和王氏哪吃过这等亏，王氏恨恨道：“胡说八道，我们轩儿最是温和有礼，平时从未与人起冲突，你倒好，头一次与他见面，便将他打成这般，你倒还在这里颠倒黑白。”
苏成好笑道：“王姨妈真觉得轩表哥温和有礼吗？”
他们这事闹得很大，在进这书房时，李六和李七已闻讯赶了过来。
李二老爷手上有元李轩的把柄。
不为别的，就是怕王氏仗着自己母亲的关系，『逼』着让李老太爷给李五和元李轩订亲，这事没彻底否绝之前，李二老爷不太信任他爹，主要是李老太爷真是太惯着自己的外甥女了，总认为姐姐当年为了他读书，牺牲了许多。
他就得对姐姐的孩子们好，简直是有求必应，元家便是仗着李老太爷，做了许多事情。
是以，李二老爷便派人偷偷弄来了元李轩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资料。
本来想待李老太爷的生辰过来了再拿出来，彻底绝了王氏的这门心思，不曾想，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被捅了出来。
李六一听说这事，就忙和李二老爷商量，把这些东西交给李老太爷。
李二老爷一想，左右差不了这几天，再加上这事这么一推动，如今拿出来正合适，就把东西给了李六，李六刚才在院门外的时候，塞在了苏成手里。
听苏成这么一说，王家母子脸『色』一变。
苏成道：“轩表哥平时里是什么样儿，您不必自欺欺人，我这里有份东西，大家一看便知，若是王姨妈觉得我这是血口喷人，故意抹黑轩表哥，那就只当晚辈什么都没说，不过公道自在人心，轩表哥这次是遇上我，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若是遇上旁人，可没这么容易讨到便宜了。”
王氏气得想撕了他那张脸。
什么讨到便宜，她瞧着眼前这小子，生龙活虎的，侃侃而谈，那模样神气极了，而她儿子却一身的伤。
苏成将东西先交给李老太爷，恭恭敬敬道：“外祖父看完别生气，这只不过是旁人家的孩子，与咱们无关。”
王氏气得直翻白眼，谁特么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哪冒出来的？
李老太爷没被气哭，反倒是笑了，翻开资料一页一页地瞄着，淡淡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挤兑人了，是不是你父母都不在身边，最近没怎么好好学习，竟想着歪门邪道了，一会你给我留下，我倒是要看看你功课如何？可别因为考了两次案首，就忘了咱们真正的目的。”
苏成立正稍息，正『色』道：“外祖父只管考便是了，我这个人有一说一，自己有多少本事，都是自己的，从不做狐假虎威之事。”
先前在路上李六跟他透了个底。
元家这些年没少仗着李老太爷干坏事。
李老太爷笑着看了他一眼，对蓉姐儿道：“你父亲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至今没『露』面，你跟你姐姐去瞧瞧。”
蓉姐儿和李五应了一声，手挽手走了出去。
苏成发现，事情发展到现在，蓉姐儿那装哭根本没什么用。
感觉眼前这老头什么都清楚似的。
李老太爷见人走完了，这才唤王氏上前，把资料交到她手上，缓缓道：“囡囡看了千万别气，孩子还小，只要好好教定能变好。”
王氏敢怒不敢言，脸上还带着无辜与懵懂之『色』，接过资料温声道：“舅父说的是，轩儿本『性』纯良……”
说完，扭头看了一眼挺立如竹的苏成。
用力咬着后牙槽，扫了几眼手中的资料。
王氏整个人都不好了，起初只是觉得苏成这小子虚张声势，却不料，他竟然一条条一框框写得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玩了屋里的丫头，令其怀孕。
什么时候上青楼，什么时候抢了民女，人家父母找过来，他们又仗着钱势，将人给打发了……
其中还有一条元家家主仗着李老太爷的名，在外头抢人田地，砸人铺子。
王氏一口气没提上来，显些晕过去。
幸亏旁边的苏成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身子，不过一下秒，一瞧见是苏成，便用力将他推开，声泪俱下地跪在李老太爷面前哭道：“舅父，我不知道这是谁想要陷害我们家，这些并非事实，还请舅父不要听信旁人的片面之词。”
李老太看了一眼元李轩道：“快把你母亲扶起来，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再说了这事，只咱们几个人知道，那人把这东西送过来，怕也是有所求。”
王氏哭道：“舅父这人怕是瞧着咱们家银子多……”
苏成在一旁听这聊天听得挺尴尬。
王氏一口咬定，他们家孩子纯真善良，平时特有礼貌，苏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条伤口，默默地想，老子这是摆设，摆设呀？
今日之事，牵扯上三家孩子。
李二老爷和顾二老爷连袂而来，一进门就看到王氏哭得妆都花了，由自个儿儿子扶着，在那里痛骂，哪个没黑心肝地这么污陷他们家。
李二老爷缓缓扭头望向顾二老爷，那意思像在说，我心肝黑吗？
顾二老爷摇头。
两人跟李老太爷见了礼，而后落在苏成一左一右。
苏成：“……”
“表姐这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我们家孩子把你家孩子给打了吗？”顾二老爷见王氏哭得声音小了，指着苏成的脸颊道：“我瞧着你们家孩子哪哪都好着呢，可我们家世代都是读书人，这脸都成这样了，以后科举可怎么办？”
王氏一听他恶人先告状，气道：“妹夫可真是说的轻巧，我们家孩子若不是由两个书童护着，现在只怕成那样了，妹夫可真是好手段，教出一个儿子能顶旁人好几个，你瞧瞧，我们家书童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顾二老爷被地上躺着的两只给吓了着了。
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成，“你打的？”
苏成嘴角抽搐，他干爹的表情为何如此惊喜？
李老太爷道：“不是他还有谁，听你表姐说这两位书童可是花高价钱请来的，平日里就是护着轩儿的安全，如今被阿成这一出手就伤成了这样……”
李二老爷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很不厚道地开口：“表姐莫不是被人给骗了，我们阿成虽然学了些武术防身，可也没一出手，就能把两个高手打成重伤的呀！”
顾二老爷点头附和，“二舅哥说得对，表姐还是细细问问地好，毕竟元家家大业大，又轩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今日幸亏遇上我们家阿成，否则……”
王氏被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给堵得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再加上李老太爷那边态度明确，她一个农户女，嫁到元家本就仗着舅舅中了进士，才了今日能够耀武扬威的身份。
转念一想，便『露』出了感激之『色』，顺着两人的话，继续往下说。
苏成惊讶于她审时度势的能力。
元李轩一听他娘话锋一转，气得当场就要发作，可却被王氏给按了下来，“今日这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都是误会误会，我回去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孩子，兄弟之间嘛，就该团结友爱……”
送走了王氏母子。
李老太爷把苏成他们几个全给留下了。
不仅让人上了茶水点水，还让人把李五给请了过来。
李五进来的时候，蓉姐儿还挂在她的身上，小姑娘双眼极亮，滴溜溜的『乱』转，李老太爷笑骂道：“想进来就进来，怎么跟你娘小时候似的……”
蓉姐儿甜甜一笑，跑过来拉个小凳子坐在他的脚边，“外祖不生气了呀，那我给你您捶捶腿。”
李老太又好气又好笑，抬头看向李二老爷：“你心眼倒是挺多，不想让你女儿嫁过去，便四处找人搜集证据，这样的一个人，我就是再想同意也难了是不是？”
李二老爷垂头，“是。”
李五却上前一步道：“这事不能怪父亲，是我的主意。”
小姑娘目光坦『荡』，背挺得直直的，与李老太爷目光相对，不紧不慢道：“即使没有这事，元家表哥一心求学，我也不会嫁给他。”
李老太爷看了她一会，突然笑道：“好，跟你祖母一样，好样的，你回去吧，不过这事你父亲在我生辰前如此给我填堵，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五急道：“父亲一切都是因为孙女，孙女愿意替父亲受罚。”
李老太爷道：“你们都出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李二老爷生怕李五又说什么，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苏成出了书房的门，小声道：“爹，不会有事吧！”
顾二老爷没理他，反而凑近他的脸，看了又看，随后凑近用手一擦，放在鼻端一闻，又粘又甜的味儿，“蜂蜜？你没受伤？”
苏成嘴角抖了抖。
顾二老爷神『色』一凛，一把拉住苏成便急步往回走。
这一路走的掩遮遮掩掩，到了顾二爷与李氏住的那个小院这才停下来，将苏成拉进屋里，正『色』道：“你这脸自己画的？”
苏成点头，正想打水洗了，不料顾二老爷一把按住他，“别洗，就这么挂几天，王氏厉害的很，绝对不这么算了，你这几日小心些，这伤口待咱们走后再说。”
苏成：“……”
这会发臭的！
第二日是李老太爷的寿诞。
苏成晚上还是给洗了，称自己脸上有伤不方便出面。
窝在屋里看书。
昨天晚上他趁着夜『色』，到李老太爷那边抹了两本书，都是当世大儒的作品。
为了不近视，苏成看上十来页便站起来活动一二，在他第三次起身时，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一阵嘀咕声。
苏成脚步微顿，凑过去从窗子的缝隙往外瞧。
只见元李轩带着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一旁嘀咕，苏成听到元大公子压低声音说：“瞧见没，就是那个屋子，他就在那里呢，今日未曾出门，你们只要要把他好好地教训一顿，这银钱绝对不少了。”
苏成回头在屋里寻了一圈，见门后有根半人高的竹棍。
直径大概二三厘米，也不知道经不经打，不过瞧着那几个人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苏成提着棍子出门，绕到屋后望着几个猫着腰，你推我，推你的几个人，噗的一声笑道：“可是要找我？”
几个人还没猫到苏成的窗边。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声音，均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东西差点给丢了。
苏成道：“我数三下，识相的就给我从哪天滚哪去，不识相的，就让你们偿偿我的打狗棍……”
元李轩躲在树后，看到苏成恨得牙痒痒，可又不敢出来，捏着嗓子道：“别害怕，他就一个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咱们这么多人呢，再说了，各位可都是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成抬头扫了他一眼。
元李轩立刻缩了回去，可依旧捏着嗓子道：“快上呀，打断他一条手，每人一千两。”
众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几个人见苏成生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元李轩起初就跟他们说，苏成是个读书人，想要打断他的手很容易。
而且承诺断他的手就给一千。
那个与他接头的小混混一想这事蛮好，多问了句，是一人一千，多少人都成？元李轩立刻点头，小混混一来就带了六个。
元李轩尽管看见这么多人，有些心疼钱，可一想到苏成被打得倒地不起，嚎叫不止的样子，就心底痛快。
如今便趁着大家在前院听戏的听戏，聊天的聊天，谁还注意后院这边，便趁机将人从后门给带了进来。
“元公子说好了，可是一人一千呀！”
带头的混混先确认好价格，拿着手中的棍子就朝苏成抽了过去。
苏成微微错开，手中的竹棍一点，制止了他前进，同时手腕一扬，手中的棍子便朝对方的肩头砸了下去。
他力气大，只一招就把领头的给打发趴下了。
剩下的几个还没搞清楚状况，苏成的棍子已经到了近前，几个人慌『乱』之间拿着手中的东西去挡，不料他手中的棍子也只是个虚招，抬脚又踹飞了一个。
元李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他原先只以为苏成打他两个书童那是趁其不意，不料这一出手，七个人就被打趴下了。
苏成一脚踩在一个人的背上，对转身就跑的元李轩道：“元大公子，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吧，你趁着大家都在前院祝寿，带着这么一群人，『摸』到后院，居心何在？”
元李轩脚下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带他们，分明是你，谁知道你在外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把他们引来的。”
苏成还蛮意外他的应变能力，随记微微一笑道：“确实，你说断一只手一千元，有多人断多少只，不知道还算不算话？”
元李轩一时没明白，苏成已然踩到了脚下之人的手臂上。
刹那间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片刻，惨叫声此起彼伏。
苏成望着早就怕得脸『色』发白，连路都走不动的元李轩道：“元公子，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多人，连带着昨日的，是不是该把账给我结了？”
元李轩正待开口。
可被那些惨叫声引来的一群下人已经到了近前。
领头的是跟了李老太爷一辈子的李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