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月鸯不是病急乱投医,紧急关头,她被拐最好的就是报官,但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报也不知往哪儿报,尤其后面追踪比较紧,看见象征官府的人当然要大声求救。

军队就好比官,而且比官府更加威严,当他们出现就是一种震慑。

东月鸯毫不犹豫冲过去,但就在她快要接近时,她被一把擭住,春宵楼的打手从背后擒住她,堵住了东月鸯的嘴,让她无法发声。

“他娘的,小娘皮还敢逃,看老子不打死你!”

“别说了,快把她带走。”

东月鸯发声困难,只能唔唔地反抗,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她不能再被抓回去,有了一点空气涌入进来,东月鸯奋力咬住打手的掌心,“啊啊啊啊啊贱人!你敢!”她还踢了钳制她的人的裤-裆,一声惨叫过后,她被推开。

让她差点要掉一块肉和被踢裆的人痛得满脸扭曲,声称要弄死她。

东月鸯只知道留在青楼被人千人骑万人尝才是死,她奋不顾身地从人堆里冲出去。

“救命,救救我!”

“杀人了!有人要杀我!”

她大声呼救,闹得整条街上的路人都在看她,然后再看她挡住那支军队的去路,普通百姓从这些兵出现起都离得远远的,世道不好,当兵的也要看领兵的将领是谁。

有的将领作风不行,就很少约束手下,进了城对老百姓一样不客气。

有的军爷也会逞威风,动辄打骂老百姓,要么强抢民女,现在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在路上大呼小叫,还敢惊扰军爷的去路,路人都可以想到接下来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运气好点,要么被拉走,运气差了,一刀捅死也是正常的。

东月鸯往前一挡整条街都静止了,她背后的打手们也因为惧于军队的威势,都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把她扯回来,毕竟军队是真的不好得罪。

就这么慢了两三步,军队那边走在最前的士卒已经停下了,装着锋利箭头的长矛齐刷刷地对准东月鸯,“什么人?”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士卒,光精神面貌和眼神都能看得出他们不大一样,非常有军纪,杀气腾腾。

但还好没有到不讲理的程度,东月鸯鼓起勇气道:“军爷救我,我是良家子,回家路上遇到盗匪,被歹徒掳掠到这里,现在他们正要绑我回去……”

旁边有个小卒默默脱离队伍,很快来了个领队,官职似乎高一点的人,严厉询问:“何人在此惊扰?”

“百夫长。”

原来是个能主事的。

东月鸯如同找到主心骨,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边说边小心地往回看,随时提防那些青楼的打手突袭,但好在碍于东月鸯求到了军爷面前,人多势众,打手们有的在不远处徘徊,想着该怎么把她带回去,有的则先跑回去通知淫窟的管事去了。

百夫长听完东月鸯的话,并没有立刻答应,反倒往两边围观的人群看去,几个打手一直盯着这边,发现观察后纷纷装作路人模样。

东月鸯提心吊胆等待解救,百夫长却说:“我等都是行军的人,要务缠身,姑娘有什么事,直接去找官府吧!”

东月鸯吃愣在地,想不到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说完,军队这伙人就要走了,百夫长要求道:“姑娘请让开。”

那边青楼的打手虎视眈眈,东月鸯面对驱赶迟迟不动,她怎么敢动,她让开了就会被抓回去折磨,她可以预见自己受到怎样的对待。

春宵楼里的打手都是听鸨母话的,他们还有龟公手段都很残忍,东月鸯在那被关了日日夜夜,不是白听那些哭闹惨叫的动静的。

她死都不怕反而更怕自己即将回落到那非人的境地。

百夫长:“姑娘请让,再不让我就不客气了。”

东月鸯还是不动,军令是不能违抗的,军人威严也不可侵犯,百夫长没再第三次劝,第一排的卒子就已经举起锐利的长矛了,正打算一步步将她逼退,然后又来了两个卒子要把东月鸯丢到路边去。

打手们摩拳擦掌,只要东月鸯过来她就完了,于是在卒子碰到她肩时,东月鸯同样挣扎起来,大声反抗,“不要,救救我!我还是良人,我是庸都郡萧家和离了的少夫人,不能被这些人绑走,你帮我报官,求求你帮我报官!”

“怎么不走了,前面在闹什么?”

萧鹤棠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后走着,他身旁还跟着作为参领的傅紊,二人正在商议行军路上的某些安排,因为很多东西是早已商定好的,而所谓的策略会跟着事态的变化有细微的调整。

这影响不了他太多,于是在跟傅紊讨论的时候,发现队伍突然停下不走了,还是很快就注意到前方出现的微微骚乱。

萧鹤棠眉也不挑地循声问:“怎么回事?”

傅紊示意牵马的小卒去打听,小卒打听完很快回来禀告:“报,是前面有一女子拦路,百夫长已命人将其带走了。”

傅紊说:“各地军风不一样,弋城的将领,成济王的麾下,曾在抢占这座城池后横行霸道,手底下人途中缺少慰藉,进城之后便强占民妇民女,后又殴斗打死了女子的丈夫,犯下命案,也许是将我们当成他们,来讨公道的吧。”

这种事萧鹤棠的队伍里根本不会出现,他的军纪很严明,男的可以互斗但是禁止私斗,甚至死了都没关系,但是入了城对待百姓还是如此就不行,尤其是老弱妇孺,倘若有人违抗被抓到会得到十分厉害的处刑。

一点小事就不必麻烦看了,萧鹤棠没再关心直接吩咐:“让百夫长处理,给些钱财弥补,其他人继续行路。”他侧脸一转,接着和傅紊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就是这时,前面爆发出比刚才还大的骚乱。

萧鹤棠和傅紊商议的话音一顿,这次似乎闹得挺大,萧鹤棠二话不说策马上前走去。

看到萧鹤棠的举动,傅紊也对事情的发生产生好奇,快速跟上,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策马到事况发生的不远处,这一看就有些沉默了。

那个卒子口中闹事的女子……怎么长得那么像一个人?

东月鸯没有办法了,她本来没办法挣脱这些当兵的束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说出自己的身份,有所奏效,旁人顾忌她可能来路不明,所以手松了下,百夫长也没有发话要士卒现在就杀了她,东月鸯便想着也许他做不了主,自己能向这支军队里权利更高的主事求救。

既然他们没粗暴地对待她,就说明这支队伍的将领应该是开明讲道理的,于是东月鸯直接往队伍后面冲。

但是卒子们怎么可能允许她随意扰乱行军的队伍,东月鸯没跑几步,就被逼停下来,这回是真的被长矛抵着,近乎刺到肉里的距离,让她一步步后退,“将军!”她不得不朝后喊。

“请将军出来,庸都郡萧氏妇人请将军出来一叙!”

东月鸯声嘶力竭地朝后面喊,她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想到动用曾经在萧家的身份。

庸都郡是历朝古都,虽不是京师,但也是块宝地,且萧家的名声也是非常大的,是忠烈也是名将之家,肱股之臣,在武将里自有一派追随和拥护者,但凡做了将领的,哪个没听说过萧氏的名号,看在这个份上,也应当会帮忙出面解救。

“请将军出来——”

东月鸯呼唤了一遍又一遍,傅紊的马和萧鹤棠并排,他看着他脸色,萧鹤棠明明听见了东月鸯的喊声,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沉默着不出声也没有行动,他难道没有认出前面那个灰头土脸的人,是他前夫人?

而且东月鸯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出发从庸都郡离开那日还很风光,带了大车的货物,请了颇有规格的镖师护卫,看着像要迫不及待逃出生天的样子。

算算日子这才过去多久,两个多月,去望天城的路程只需半个月,剩下的一个半月她应该早就进城和家人团聚,享福了,离了婚的带着钱财回娘家的贵妇人,这时候不该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烤火取暖吗,怎么会这么……狼狈。

像是上天特意给出的和离惩罚,离开了萧家东月鸯现在情况明显很不好,她穿着都不似贵人,衣衫脏旧,发髻凌乱,要不是那张脸突出,让人眼熟,根本无法和那个在萧府,干净又清高的小娘子联想上。

仿佛看够了,在东月鸯声声竭力的祈求中,萧鹤棠终于拉动缰绳,马蹄微踏。

“求将军出来一见,萧氏妇人……”

东月鸯喉咙都唤哑了,这期间灰尘扑进她的喉舌里,不知吞咽了多少脏尘,让她嘴里发干,声带不舒服,语速逐渐慢下来,对方将领再不现身,她就要彻底开不了口了。

突然,她似乎听见一段距离处响起了马蹄声。

马蹄轻踏在石板路上的清响,刺激着几近麻木的东月鸯的耳膜,是将军吗?是这支军队的武将吗?

东月鸯登时精神振奋,紧张而期望地注视着前方,如她所想刚才还挡在她跟前的士卒们,十分整齐地往两边分开,为马背上的来人开出一条路。

她先是看见一对打了铁钉的黑色马蹄,再是健硕有着白色斑纹的马腿,再是骑在上面的人修长的影子,然后她看见了一双十分熟悉的透着嘲弄之意的双眼,东月鸯尽量微笑的嘴角提到一半直接僵硬住了,她看到了萧鹤棠稳坐在马背上方,不偏不倚地俯视着她,像不认识一样,“你是萧氏的妇人吗?”

反过来问,萧氏的妇人是你吗?你就敢在此用萧家的妇人名号行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