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九十九由基的身影逐渐被雨幕隐没,柊月瞳目抬头看天空。
阴沉沉乌云倾轧着空间，茫茫大雨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噬，永不停歇。
柊月瞳下意识勾住乙骨忧太的手臂,柔软的布料给光洁的手臂带来了一丝温度,她抓紧了一点看向乙骨忧太,发现少年正若有所思。
“忧太在想什么？”
乙骨忧太回过神：“我在想,如果不当咒术师了，我该去干什么……”
“诶？”
柊月瞳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也太可爱了吧。
心情从阴转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忧太不当咒术师了,会想去做什么呢？”
乙骨忧太说：“我想和小瞳你考同一所大学,然后陪你去很多很多地方，一起度过很多很多时间,大概就是这样。”
他眯起眼睛笑，孔雀蓝的眸子里揉满了星星点点的光。
乙骨忧太并不热爱咒术师的工作,也会只是有了不得不去做这份工作的理由,但也经常为此感到负担。
特级咒术师的行程实在是太满了,昨天回来到今天早上，咒术总监办就开始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提交报告，回去述职。
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以咒术高专和咒术总监办为核心展开的咒术工作只有病假和档期机制。
从接取任务到提交造成报告视为一个完整的任务循环。
换言之，只要乙骨忧太不提交在国外的所有报告,然后去海关清关，在咒术总监办的系统里，他的档期依旧是非空闲状态，有正当权利拒绝新的任务。
比起永无止境的任务,乙骨忧太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柊月瞳的，尤其是现在这样诡谲微妙的时期，他总是要站在她这边的。
柊月瞳微微一怔，心脏酥酥麻麻的，鼻尖也控制不住的泛起酸意。
“当初我们遇到五条老师的时候，其实五条老师当天就有专门找到了我。半夜高层民居敲未成年少女的窗户，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呢。”
“什么？！”
错愕过后，乙骨忧太真是又好气又无语，咬牙握拳，要不是打不到，他真想给五条老师一拳。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入学高专。”
柊月瞳凝视着实质的雨幕，虽然高专系统化的学习能够让她更快的了解、掌握咒术师的能力，但那对当时她来说并不是必须的。
“嗯，能和小瞳一起入学我很开心呢。”
这一点乙骨忧太知道，所以后来柊月瞳改变主意的时候他还挺高兴，不过那时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询问理由的地步，他也就没问。
再后来，他也陆陆续续从五条老师和小瞳那知道了一些缘由，脑海里大致有了一个概念。
绵延的大雨好像没有尽头，很多时候，柊月瞳很难定义自己的幸与不幸，这一度让她的感知出现混乱，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做什么也都没有意义。
幼时的那场车祸撕开了她身为普通人的虚假，当时过于年幼的她尚且不理解这件事情的意义，她只记住了父亲望向自己由激动转为恐惧的眼神，和那句颤抖着说出「怪物」。
现在回头看，因为亚人的身份一度让她的父亲很难接受，为此母亲和他爆发了很多次争吵，但他们却又一致的隐瞒了这个事实。
是爱吗？
是爱吧。
她不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去上学，而是接受起了家庭式教育，也不被允许擅自离开家。
那个时候父母虽然吵架、冷战，却并没有走到决裂。
真正激化他们矛盾的，是异能者的异能转移实验。
常闇岛一战让所有国家都意识到了异能者的重要性，而异能的不可遗传性直接导致了异能转移计划被提上日程。
经过实验，异能剥离转移计划被证实了可行性，且在亲属之间具有更高的成功几l率。
异能特务科为了将身为「超越者」的祖母的异能「春神的花园」保留下来，开启了「春神计划」，选择的异能转移对象则是作为直系血亲的柊月瞳。
主导整个「春神计划」的，正是柊月瞳的父亲，柊月寰。
父母离婚，父亲再婚带回了一对母女。
这期间柊月瞳自己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生活的地方从家里转换到了研究所所在的小镇上。
对于重组家庭的对象，她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那个女孩要比她大很多，看着像高中生，具体长什么样她不记得了，连名字都是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提起的。
她没有改姓氏，所以很特别，她有印象，一直记得叫“飞鸟井木记”。
没有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大部分时间柊月瞳都过着很日常的生活，上着网课，阅读所有她感兴趣的书籍，她还记得那附近有个漂亮的小湖，她会陪着祖母过去散步。
直到她十岁那年，祖母去世，她也被判定为并没有成功继承异能，「春神计划」宣告失败。
父亲带着她回到了东京的祖父身边，一直到祖父去世后，她独自一人生活。
柊月瞳不喜欢“改变”，改变就意味着破坏当下拥有的东西。
稳定的生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喜欢的人，她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一切。
直到——
「高专里存在着和你很相似的人」
五条悟这么说。
从见到柊月瞳的第一眼，六眼就捕捉到了少女身上扭曲的诅咒，以及异于常人的存在形态。
“天元大人拥有的术式，是「不死」。”
柊月瞳一开始对亚人的概念仅仅来自初中生物课上一带而过的提及，可从了那几l行苍白的文字定义，想要再找到关于亚人的信息就没有办法了。
人都有溯源的本能，从五条悟那里得知后，柊月瞳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天元所有的信息都涉及咒术世界的核心，想要触及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进咒术的世界，比如，成为一名高专的学生。
泉清次则是在柊月瞳决定入学咒术高专的时候出现的，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柊月瞳的决定之后，就走了，可见他对咒术的世界算不上陌生。
随之出现的异能特务科则是给了柊月瞳另一种思考。
进化。
不管是异能者的出现也好，亚人的出现也好，人类在进化。
进入咒术高专之后，柊月瞳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咒术界的变迁史，去研究构成整个日本咒术界核心的结界术，试图找寻这其中可能产生的关联。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亚人的出现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天元大人的影响。
虽然亚人并不只出现在日本，但五条老师出生的时候，不只是日本，而是全世界的咒灵水平都跟着提升了。
可见是一种泛式的影响，像是世界某种规则的自动调整，所以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柊月瞳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说出来。
“所以小瞳才想见天元大人一面啊，”乙骨忧太这下明白柊月瞳提的那个请求了，不过他仍然疑惑，“不过小瞳你为什么会选择九十九由基前辈呢？”
天元大人即使是在咒术界都是十分特殊的一个存在，现代几l乎没有人见过他。
天元大人创造的薨星宫本质是一种能够隔绝外界的空间，这个空间的位置并不固定，可以随着天元大人创造的结界术，随时按他的心意转移。
九十九由基也是，虽然是仅有的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但行踪不定，从不参与咒术界事务，非常神秘。
“那个啊，”柊月瞳对着乙骨忧太眨了眨眼睛，眼神真诚，“因为有人和我推荐了九十九由基小姐。”
乙骨忧太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一抹不安在见到打得鸡飞狗跳的可达鸭和小猪佩奇时上升到了一记重锤。
粉色的小猪大喊：“我要离开这里，让我回京都！”
回应他的是可达鸭的一巴掌：“离我远点。”
粉红小猪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撞在乙骨忧太腿上，掉到地上还弹了弹。
与幸吉仰头对上白色高专校服，和熟悉的脸时瞪大了眼睛，一年前的诅咒女王PTSD占领了他的灵魂：“你是乙骨忧太！”
“啊？”
乙骨忧太还没从为什么一只玩偶猪会叫出他的名字的震撼里反应过来为什么咒骸会说话，柊月瞳已经弯腰捏着猪脖子把粉色的猪从地上拎了起来。
“与幸吉同学还真是暴躁。”
与幸吉对着柊月瞳咬牙切齿：“你把我关在这里究竟想怎样？”
“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的恩人吧，虽然没有救下你，但你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可是我的功劳，到现在为止与幸吉同学甚至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感谢呢。”柊月瞳捏住小猪的手抬起来。
与幸吉被噎住，别别扭扭说：“谢谢……但你到底要做什么！”
柊月瞳笑着把他举到乙骨忧太面前，说：“久违的见面后，至少像样的打个招呼吧，京都高专三年级生，机械丸的操控者，傀儡操术使，与幸吉君。”
“机械丸？他不是死了吗？”乙骨忧太脸上出现明显的怔愣之色。
与幸吉看乙骨忧太不像是装的，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从□□上来说的话是的，不过我用特殊手段把他的灵魂留了下来。”
乙骨忧太从柊月瞳手中接过粉色小猪，很快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这是……
“降灵术和傀儡操术？”
降灵术是一种通过已逝之人遗骸，以咒力为代偿，在活人身上下载其灵魂信息或肉//体信息的特殊术法，存有极大的风险性。
因为灵魂和肉//体的不匹配性，如果被下载的一方实力高于下载的一方，甚至会出现使用降灵术的一方被反侵占，陷入暴走的情况。
自从复制了缝合脸咒灵的术式，乙骨忧太就能看到灵魂的形状了。
虽然无法仅凭灵魂的形状看出肉/体的模样，但乙骨忧太能看出附着于咒骸上的灵魂是完整的。
应该是没死多久，灵魂就完全被转移了。
乙骨忧太翻转着粉色小猪仔细研究了一下。
机械丸的灵魂依附在了注入诅咒的特殊咒骸核心上，能自主产生咒力，除了不是新诞生的意识，变成了和熊猫相似的存在。
乙骨忧太眼神动了动，目光移动到了在场的，另一只，一直用三白眼看着他们的可达鸭咒骸。
它的灵魂，也是完整的。
粉色小猪是与幸吉，那么那只鸭子……
思及可达鸭出现的时间，乙骨忧太脑海里骤然浮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喂！乙骨！既然你知道了我究竟是谁，拜托你送我回京都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找我的同伴……同学！”
乙骨忧太：“……诶？”
与幸吉的喊叫引来可达鸭一声嗤笑。
夏油杰觉得与幸吉还挺天真，他竟然会觉得乙骨忧太有帮助他的可能。
“抱歉，”乙骨忧太思绪被打断，视线回到与幸吉身上，同时把他放到了地上，“以这样的方式正式和你见面，与幸吉同学。不过小瞳让你留在这里应该有她的打算，而且你以这副形态出现其他人面前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请稍微忍耐一下吧。”
好家伙，与幸吉直呼好家伙，乙骨忧太你刚刚明明都不知情吧，接受的这么快的吗？！
“忧太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柊月瞳弯下腰得意的把粉色小猪戳了个仰倒，复又直起身轻轻巧巧的晃过他前进，“放心吧，与幸吉同学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乙骨忧太对着与幸吉抱歉的点了一下头，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喂！给我把话说清楚啊！可恶！”
“他可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一只特级过咒怨灵一起生活了三年。”
粉色小猪跌跌撞撞的想要追上去问清楚，路过可达鸭时被绊飞了出去。
可达鸭从脸着地的粉色小猪身上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