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吟抽空去了趟乔家企业总部,虽然是自己家公司,但她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段时间来所有事务都由乔亦筱跟进,没了苏氏的扶持,他们面临的危机重重,乔亦筱压力很大。

但这又是他们必须面对的。

乔知吟过去时,乔亦筱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兴许是有什么好消息,心情还算不错。

她带了点零食给她,心疼得看看她:“怎么最近瘦了这么多?”

“哪有,我体重明明上升了。”乔亦筱只笑。

在苏祁尧撤下与乔家的合作之后,乔知吟也提起过辞职过来帮乔亦筱,但祖母严厉禁止她再与乔家的往来,别说接管公司,现在的她连乔家都回不去。

她已然不是乔家人。

“我刚才在那边看见顾总。”乔知吟有些惊讶,试探性提起。

乔亦筱回答:“他过来帮我,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没有他我还真接管不了公司。”

“你们之间怎么样了?”

“不闹了,家族利益重要,他愿意帮我是好事。”

“他对你好就行。”乔知吟接着道,“但他的腿好像受了伤。”

乔亦筱停下本敲键盘的指尖,“那是他为了救我造成的。”

那是前段时间才发生的事,乔亦筱一次大半夜外出勘查,未曾想会被人跟踪,原以为死路一条,但没想到顾恒钧因不放心她独自前行而跟着过来,拼死与不法分子搏斗的过程中受的伤。

“也因为那件事我才想通的。”乔亦筱道,“我们认识至今20年,中间分开了好几年都忘不掉对方,再闹下去也不过是在互相惩罚,还不如放下。”

她还是理智的,纵使有再想逃离乔家但到头来还是得撑起大局,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任性的机会,将来也不会有。

对她来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惋惜。

若可以,她也希望能与乔知吟一样,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管理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尽力。”在离开前,乔知吟告诉她。

乔亦筱送她离开,只莞尔:“苏总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留了条最好走的后路给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

与苏氏的合作很顺利,提交策划案初稿的隔日,整个团队过去苏氏那边开会,商榷改进方案。

在过去之前,乔知吟又发了条消息联系自己那位‘网友’。

Q:【你说他等会会不会出现?还是又躲起来偷偷看监控?】

:【你想见他么?】

Q:【想见就能见到吗?】

:【你可以向我许愿,没准又能实现。】

乔知吟这回没再许愿,没想到的是,她不仅能顺利见到苏祁尧,反倒是他站在公司门口哦迎接他们到来。

耳侧早就被窃窃私语填充:

“看来苏总是真的重视我们这次合作,为我们送了那么多餐食就算了,现在还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大的排面。”

“我更怕我们会折寿,苏总这是在干什么?”

“我看啊,他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乔知吟身为小组组长,第一个跳下车,双腿不自觉便朝苏祁尧的方向挪过去。

表面还是礼貌端庄的,伸手问候:“苏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公司较大,怕诸位迷路。”苏祁尧的回答亦然官方,却也点缀了不少揶揄意味。

乔知吟吐槽:“睁眼说瞎话。”

苏祁尧双眸含笑:“走吧,带你参观苏氏。”

两人几乎将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忘却,身处在大庭广众下,就差牵手。苏祁尧亲自充当讲解员,带乔知吟从大厅走到会议室,明明可以电梯直达的事情却非要绕一大圈。

众人:?

在准备开会前,小黛还悄悄凑到乔知吟耳侧:“知吟姐,你要不收着点,好多人在呢。”

乔知吟认真询问:“我还不够收着吗?”

小黛:“……现在知道你俩平时相处有多奔放了。”

不过他们都很擅长将工作与生活分开,私人情绪不会带到工作上,会议开始后瞬间收起那些嬉皮笑脸,乔知吟认真讲述他们的策划案,苏祁尧的点评还是一贯的犀利一针见血。

苏氏对他们给出的方案不太满意,但好在没有到需要推翻重做的地步,散会时苏氏的人先离开,将会议室留给他们。

乔知吟转动笔身,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头疼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

陷入僵局时他们才停下冷静思考半晌,有人出去走走,乔知吟本还坐着随便转动椅身,忽而瞥见手机新接收到的信息。

来源自己的网友:【你们很久没见面,他一定很想你,估计希望你去找他。】

乔知吟歪头靠在椅背,独自思考,终还是低头轻笑。

她问:【那你觉得他会在哪?】

:【我猜,会客厅?】

得到位置的她才站起身,在几束八卦的目光下踏出会议室。

这个人表现得那么明显,她不可能猜不到是苏祁尧,他就没打算瞒着她,这段时间来两人都揣着明白演戏。

现在倒是不演了,就差上大号约她。

推开会议厅门的霎那,她便落入男人的怀里。

浓烈的乌木沉香味将她包裹,她几乎被支配着坐在桌上,双腿微敞开,男人稍压着她,连句话都没出,先用吻交流。

是消失许久的接触,像是在诉说思念,忘我地,猖狂地,汲取那股最甜的味道。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又是以怎样的身份,甚至是没有理由的,这是当下唯一想做的事。

以至于直到吻完才后知后觉他们都在干什么。

乔知吟稍愣,目不转睛落在苏祁尧那被她咬到出血的唇,也随着抿了抿自己的唇。

之后甚至不自觉抱住他,把头埋入他的怀里,没敢看他。

声音含糊:“你在干什么?”

“在亲你。”苏祁尧回答,轻轻揉拍她的后背。

“可我没同意。”乔知吟声线拉得很长,是娇嗔,“我们马上离婚,你这样算不算是强迫行为?”

男人反而再咬了下她的唇:“亲了你,就算坐牢也值了。”

“流/氓。”女生温柔骂。

“不同意?”苏祁尧掌心落在她的脑袋处,“那你怎么不松开我?”

或许是羞恼,乔知吟反倒埋得更深,呢喃两声:“就不。”

毕竟是他直接把她压着亲吻的,压根不给她反抗的时间,现在把人家惹成这样也只能哄。

苏祁尧享受乔知吟在自己身边的感受,一手握着她的肩膀,更不愿与她分开。

“这就是你把我引到这的原因?”乔知吟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抱得很紧。

苏祁尧还在装傻:“是我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装。”乔知吟还有些撒娇意味。

男人笑意很浓:“嗯,我就是你的许愿池。”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乔知吟侧头,脸颊贴着他,抬眸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在直播间,听你说的话后猜到。”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只有她还以为自己真结识了个志同道合的网友。

“可我那个时候也没说什么。”她说。

“你的头像是你发过朋友圈的照片。”

“这你都能记得?”

“嗯。”

乔知吟又稍直身,将下巴搭在他的锁骨处:“所以你才会跟我互相关注,还聊了那么久?”

“是。”苏祁尧看着她,“但若那人不是我,你还打算跟他聊多久?”

“我只是把他当成是网友。”乔知吟解释,但手臂还是心虚得松开他,“而且我跟他互相关注有什么问题吗?反正我马上就是自由身了。”

“但他有太太。”苏祁尧手落她的腰间,强势将她拉至靠近,“而且他对他太太的爱比你对你先生的爱多得多。”

乔知吟说不下去,主动挺身亲吻他的唇,以此娇纵哄他。

苏祁尧拿她没办法。

从两人身边滋生的这股旖旎氛围扩散至上百平米的会客厅,与这个即将步入炎夏的午后温热空气汇合,气流涌动速度增快。

但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

乔知吟匆忙找到手机,那侧是小黛打开的电话,让她回去,说是会议准备继续。

“我走了。”乔知吟从桌子上跳下来,调整自己略微凌乱的上衣。

苏祁尧兀自盯着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怎么?想约我呀?”乔知吟眼神也带着些调笑,“最近不行,工作太忙了,周末都得加班。”

“要等到合作结束?”

“嗯,不过。”乔知吟大胆与苏祁尧对视,指尖勾住他的领带,“凌晨的时间是空着的。”

“你愿意把凌晨让给我?”面对她如此大胆的动作,苏祁尧眼神反倒平静,仿若没有半点被撩拨。

“你可以试着约我。”乔知吟道,钓起脚尖靠近他。

“然后再让我自己解决?”苏祁尧温言反问,“吟吟,自己的手不好用。”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乔知吟沉吐气,再骂一句:“流/氓!”

松开他,拿起自己手机大跨步往外走。

“那到时候再见。”苏祁尧掌心覆盖在被乔知吟挑过的领带处,自己动手松了松。

乔知吟刚准备应好,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

才回头告诉他:“9号交终稿,在这之前看来我们是见不到了,10号直接民政局门口见算了。”

-

但苏祁尧忍不住。

他对乔知吟的占有欲还是很强,无法直接将她圈到身边,这份占有欲只会从其他方式凸现。

譬如说,他在乔知吟面前晃悠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去电视台时都会到她办公室外转一圈。

譬如说,他还是习惯在乔知吟的朋友圈底下刷存在感,要么点赞她新发的朋友圈,要么点赞她的封面,再不然就是翻到许久前的朋友圈下点个赞。

更譬如说,他会约乔知吟出去。

——在凌晨的时候。

就在他们公司附近开间房,美名其曰回家太远,不如节省她上下班的通勤时间。于是便有理由在凌晨抱着她躺在床上看电视。

但是乔知吟还是坚持自己不让他碰的原则,几乎每次都是闹到不可收拾,再各自狼狈进浴室。

连严嘉玥都已经习惯了,在她出门前总会问一句:“今晚又不回来?”

看着她那娇笑模样,严嘉玥又默默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与苏氏的合作步入尾声,在经过多次修改后终能在截止时间前提交终稿,这件事告一段落,压在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些。

小组内本还商量着要去哪里聚餐。

又传来一个消息:苏氏已经安排好了聚餐地点,与苏氏的人一起,就在郊外露营。

没想到的是,这场聚会领导层也会参加,包括苏祁尧。

这边在山上,空气与环境质量极佳,晚上还能看见星空银河,二五成群聚在一块烧烤喝饮料,畅谈心事。

工作告一段落,每个人都很兴奋,乔知吟也与他们聊着,目光偶尔在周围寻找某个人。

虽说苏祁尧会过来,但她晚上还没看见他的身影,只听说领导层都在另一边的场子中。

她给苏祁尧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他很快回复:【有个应酬,晚点找你。】

乔知吟是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身边都是最熟悉的朋友,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其他部门谁谁的八卦聊到自己心事,时而再增加些酒桌游戏。

“曹韵打算结婚了,她跟她男朋友交往了十年,终于修成正果。”小黛分享。

有人接话:“那你什么时候也打算找个男朋友?”

小黛挠挠头:“我倒想,但我认识的人不多,你们有帅哥记得介绍给我呀。”

“要不你跟胡峰凑一对儿算了,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

“别,我们可是好兄弟。”小黛看向那头正在烧烤的胡峰,忽然有些惆怅,“而且他啊,打算离职了。”

“这么突然?”沉浸在与苏祁尧聊天中的乔知吟听见声音,抬头不解看着她。

“其实他考虑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没舍得走,等这阵子忙完估计就要提离职。”

“为什么?”

“家里人要他回去接管企业,他本来来这儿工作也只是消遣,现在家里给了他压力,他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他们都生活在不同时区,只是恰巧有段路重叠在一起,如今绕到分岔路口,那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坦然面对别离。

乔知吟一直都很欣赏胡峰,他为人真诚,曾经扬言想追她,但也在被她拒绝后大方面对,反倒能为了她的感情生活出谋划策,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包括办公室内的这群同事们,能遇见他们是她的荣幸。

“要不说点伤感的话题,一人说一件遗憾的事情吧。”有人举杯,提议。

“我后悔当年高考放弃报考我最想学的专业。”

“如果上个月2号我没有出门就好了,这样我奶奶或许不会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

“早知道我应该勇敢点表白,不然或许他能早点注意到我。”

轮到乔知吟。

她端着香槟杯,摇晃出气泡,仰头望着天。

回答:“遗憾是没有早点了解阿尧。”

遗憾还有,那场缺席的婚礼,那枚丢弃的戒指,那些不堪的过往,还有他们真的无法在雪天创造出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乔知吟一直以为自己还算洒脱,嫌少后悔做出的决定。

但有那么一些时刻,她还是会去思考,如果她没有对苏祁尧抱有那么大的成见与恐惧,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比现在更甜蜜。

或许会吧——

但事已至此,她更相信余生他们会弥补这些遗憾。

周遭的动静无疑都是起哄声:“怎么还虐狗啊,知道你们感情好了。”

乔知吟发笑,握着手机站起身:“不跟你们聊了,我要去找他。”

身后是多双眼睛八卦注视,她穿过有氛围灯点缀的帐篷,走向另一处。这边仅有一盏路灯,路灯下一张桌子一个人。

她走过去时,忽然被抱住,整个人打横腾空却安全感满满,男人健壮的手臂托着她,直到躺在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呀。”乔知吟惊魂未定,倒是主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那边注视的视线还在持续,明显愈发兴奋,她脸皮薄,“那边还有人看着呢。”

“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着。”

苏祁尧也喝了酒,沾染上淡淡酒香,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侧了身,依靠肩膀挡住那些好奇的视线,再将唇压下来。

乔知吟的头枕在他的上臂处,又贴着他的肩膀,那只手的手臂大概落在她的胸前,唇上有属于他的柔软触感,也有烈性的酒味,因他而醉。

这边是路灯下,照耀着只有他们能看见的光亮,眼眸与唇都是湿润的,在光下闪耀。

“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亲我。”她出声,眼神还是没舍得从他身上分离。

“何止最近。”男人托着她的下巴,再度吻住,“见到你就想。”

曾经的他,接吻,上床这些事是他唯一能跟乔知吟亲近的事情,所以他总有这种执念。

后面发现他已经上瘾了,像是扎了根,难以将她从土壤中拔出。

绚烂的星空里藏着场浩大的誓言,形成轰轰烈烈的爱意。

躺在夜空下,挤在小小的躺椅上,双手紧牵,难舍难分。

“阿尧,你喜欢星空吗?”乔知吟问他,漫漫无目的把玩他的领带。

“喜欢。”苏祁尧答得很快。

“敷衍。”乔知吟轻哼,“你都没思考。”

苏祁尧抱着她,脑袋相贴,共同仰望,“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

“当然,我想听见你真实的想法。”

“本对这些无感。”苏祁尧说,“但是你赋予了新的含义,所以喜欢。”

这回的回答足够认真,他不喜欢星空,但喜欢跟她一起看的星空。

他本就是这么一个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有很多,只能通过乔知吟慢慢感知。

所以他会喜欢她所喜欢,也讨厌她所讨厌。

“阿尧。”乔知吟忽而一笑,问他,“我很好奇一个问题。”

“你说。”

“我想知道,在你跟我提了离婚之后,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她知道苏祁尧离婚的决定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担心她在他身边过于压抑。

他本质上还是那个离不开她的人,他又应该付出多么大的努力去接受失去她的现实。

“没有打算。”苏祁尧道,“只是想让你轻松点。”

“然后呢?”

“然后,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你或许会越来越好,我或许能冷静面对你的新生活,或许不能,但也无所谓了。”

——他会回到他那个脏恶的世界中,是在潮湿阴暗的深山,一辈子脱离不开,直至被蛇虫啃噬,腐烂,就这么逝去,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不认为那些善意会为自己停留。

他只知道,那样的生活才属于他,从诞生起,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傻瓜。”乔知吟稍许哽咽,纤瘦手臂抱着他,传给他自己的温度。

“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也有可能爱上你。”

苏祁尧五指陷入她的发丝中,轻轻捋顺:“那你爱我么?”

乔知吟一顿,而后蹭了蹭撒娇:“你猜。”

苏祁尧笑,仿佛接收到了她的答案,但没过多表达。

只是问:

“如果今天晚上是我们的最后一晚,那你会做什么事?”

他们明日即将彻底解除婚姻关系,从此再不相干,今晚本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晚。

可他用了“如果”这个词。

乔知吟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那你还会难过么?”

“不会。”女声回答尤其果断,“因为我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话既一出,就收不回去。”苏祁尧口吻松弛,倒是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吓人的话,“我这人,控制不了自己,你再骗我,我会在我们的最后一晚先带走你,用你的骨灰种下一片玫瑰园,再死在那里。”

“为什么是玫瑰?”乔知吟再也不会被他吓到,反倒更贪恋抱着他,“蔷薇也不错。”

略显沉重的话题还是以浅笑声收尾,苏祁尧看着怀里的人。

久违地,体会到了被爱的滋味。

“阿尧。”乔知吟接着道,“刚才在那边,他们问我有没有遗憾的事情。”

她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湿还没散去,“我说有,而且有很多,但最后悔的是没有早一点了解你。”

“你其实根本不可怕,外界的传言只是传言,我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你在努力变好,你也有柔软的一面,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就能早点结束对你的讨厌了。”

苏祁尧俯身吻住她眸里的泪。

告诉她:“那么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一点让你了解我。”

但也不见得是遗憾。

或许应该迷信一把,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正因为经历过路途的蜿蜒曲折,所以才会更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

在山顶住了一个早上,隔天大早便启程离开。

乔知吟只从别人口中听说领导层的人昨日半夜就已经赶回市区,他们没有住在这边,苏祁尧亦然。

回程途中,乔知吟心情算不上好。

她与苏祁尧离婚预约的时间就在下午,她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

到家后,她本想着自己就躲在房间内不出门也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度过这个下午,离婚的事也就可以这么算了。

但纠结许久,她还是换了套衣服,打车前往民政局。

——他们总不能继续这样不清不白度过一日又一日,她得去面对。

告诉苏祁尧,是她怂了,她不离婚。

六月份京城的天气一贯有陶情适性的本领,一路沁人心脾的风灌入鼻腔奔流至五脏六腑,强势占领以至于让悲情逊色。

乔知吟穿的是一袭白色长裙,微提裙摆踏至掉落满地木棉花的小道上,总让过路行人惋惜她少戴的头纱。

更惋惜的是,她前行的方向是离婚厅。

她急促往前跑,穿梭枝叶的阳光时不时拍打着她,给予她充足能量。

她看见那个人影,他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系着的是她为他买的领带。是红色,他们结婚当日同色领带。

来不及观察再多,她奔向他,不顾一切。

好像再犹豫一秒就会分离,她舍不得,急于表达。

“阿尧,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真的要离婚,那么我应该送你什么祝福语。”

“说祝你快乐吗,我想并不会,要祝你幸福,那太假,或是让你彻底忘了我,那太残忍。”

“想了很多,到最后我只确定一件事——”

“我根本没有做好跟你分开的准备,你早进入我的世界里,而我的世界,只有我允许,你才能走进来。”

“阿尧,并非一时之意,你我之间,并非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我的意思是——”

是那自由的风扰乱了她的思绪,去向是远方,而留下了此刻树叶的沙沙作响,到底是孤独的远方更吸引人,还是这树荫下的喧嚣更动听。

光影下,黑影大幅度变化,直至多了一束花。

由苏祁尧亲自栽种的厄瓜多尔玫瑰,且是盛放得最鲜艳的几支,被他摘下,送给最珍贵的人。

当这束花出现时,再多的话语甚至抵不过一片花瓣,答案不言而喻。

她爱那份喧嚣,是充实的,炽热的,哪怕未来面临的是疾风洗礼也在所不惜。

她愿与风作伴,保持对远方的向往,却依旧享受当下。

“吟吟。”

苏祁尧缓声:“若这是我们的婚礼,你还会逃婚么?”

“——不会。”

话音刚落,又一音起,这是长久以来最渴望听到的回答。

“你可得想好,预约了离婚却毁约是会计入黑名单的,也就是说我再没有机会离婚。”苏祁尧再道,给足了她反悔的空间。

委屈与不快又在胸口翻滚,在瞬间红了眼眶。

她抢过花束,另一只手拉着他,躲进他的怀里。

“不离,永远不离,我不允许。”

苏祁尧摸着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神情严肃,确认:“你真的愿意重新嫁给我?”

“愿意!”

女孩踮起脚尖吻住他,手捧着花,也捧着他,但都不重要,她不停重复:“我愿意,阿尧,我要嫁给你。”

怎么会不愿意呢。

无关其他,只因他是在经历过数次误解,数次压迫后,仍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替她撑腰,笨拙靠近她的苏祁尧。

他可是苏祁尧啊。

不完美,却提交了一份满分的关于爱的答卷。

他们在离婚厅前求婚,是他们别样的开始,一场没有结局的征程。

骄阳、暖风、沃土、卵石都是他们的证物。

盖章结成契约。

完蛋了。

再也分不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