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视厅的刑警们赶来的十分钟之前,景花三信接通到了来自于检察厅的电话。

云居久理也知道检察厅打这通电话是想要做什么,而景花三信也没有背着云居久理和检察厅沟通,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后景花三信的面色变得非常暗沉。

在电话里,检察厅的对方还和景花三信保证,虽然现在警视厅接收到了云居久理被绑架的讯息,但是他们有手段可以保证景花三信在这件事里面全身而退。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云居久理问。

景花三信没有说话,用沉默回答了云居久理的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认为自己跟了检察厅这么久,或许他们也不会无情到这个地步也说不定。当然了,你和检察厅之前的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也是应该的,毕竟你的手下想要从警视厅出来还得靠他们。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里,外面所有人都在宣扬检察厅和黑色势力关系匪浅的时候,他们还要冒着舆论的风口浪尖来联系你?

那是因为检察厅已经准备穷图匕现,警察厅的公安部盯上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连处理我这个小律师都要靠着你们的手段才能进行,你觉得他们那儿L来的能耐可以再帮你捞人?再保证你解决掉我之后,让你安然无恙?”

云居久理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景花三信的胸膛。

景花三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狠狠抽了一口烟对云居久理说:“在案板上的鱼即使看到滚水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的。”

景花三信现在就是那条鱼。

云居久理握着刀,准备刮去景花三信身上的鳞片,而他看到了沸腾的水锅误以为那是汪洋大海,依旧不顾一切的跳了进去。

而作为滚水的检察厅,也在想办法挽救目前的局势。

长河下生和景花三信安排的时间在下午3点,在一个靠近西部渔港的集结箱内。

外面的天气好像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面弥漫雾蒙蒙的潮气。

在这种时候是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

他相信景花三信会来。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他和景花三信进行各种讯息上的沟通,也是他介绍景花三信成为检察厅的暗手。

景花三信这个人只有一身蛮力没有什么脑子,而且耳根子很软又有一点胆小。

很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说动、也很害怕检察厅。

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对下面的人很好,所以为了那些被警视厅关进去的人,景花三信也一定会继续为检察厅出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浓雨之后的雾气简直就像车尾气一样浓郁而又灰沉沉的,长河下生站在高处,透过望远镜看了一团红色缓慢行驶而来。

景花三信的车很好认,是红色的,而且是特别的反光涂漆,在雾气里面看有一种棕红色的质感。

没错。

那就是景花三信的车了。

随着目标即将到达所在地,景花三信的电话也如约而至。

长河下生接通之后,听到了那边的引擎声,便更加放心不少,开口道:“到地方了吗?”

景花三信的声音传来:“嗯,到了,你让我把这个女人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我先说好,我不会杀她的,现在警视厅都知道这个女人在我的手里。”

“听着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个女人必须要由你来解决。”长河下生眼睛一转,想了一个说辞。“昨天我跟你会面的事情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为什么会被人拍照?为什么会闹得这样沸沸扬扬?老实告诉你吧,总长怀疑是你和那个女律师布的局。”

“简直是没道理的事,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理由?当然是为了你那几个被警视厅抓走的下属了!”长河下生低声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对我们布置的任务都很携带,总长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你再不解决掉那个女人,总长大人一定会先解决掉你,这也是证明你和那个女人没有关系的方式!”

“可是……”景花三信有些犹豫。

“东西我已经在集结箱内给你准备好了,上次给你的药剂还有对吧?那种玩意儿L是检察厅花了大价钱请科学家研发出来的,只要吸上一口就能让人瞬间沉睡,而且5分钟之内就可以被人体排泄。不管是什么医疗技术,也不会发现她曾经吸入过那样的气体。

旁边还有一个遥控器,是炸弹的□□,你把她迷晕之后引爆炸弾,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不在场证明的,到时候警视厅的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只是绑架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跳车逃跑之后误入到了炸区,一切都和你无关。”

整个计划听起来就很粗糙。

景花三信原本也不想要怀疑检察厅,但是听完整个安排之后觉得有些可笑:“这可能吗?为什么这么刚好就有这样的炸区?而且她是被我带下来的,身上也没有任何跳车的痕迹,尸检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的!”

“住口,你这个蠢货!你以为我们检察厅在尸体上动点手脚或者改一下尸检报告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至于那个炸区……”长河下生气得牙根痒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老大粗居然在意这么多的细节,只能把隐蔽内部的情报说了出来。“这个炸区是‘普拉米亚’在被捕之前的研发基地。”

“普拉米亚”之前求助过检察厅,帮助自己离开日本,这个地方也是“普拉米亚”主动坦白的所在。

长河下生软硬并施,吓唬完之后开始说一些软话:“你知道的,我也是听从总长的命令,你也知道你和我会面的照片被爆出来之后,对检察厅的影响有多大。我也是冒着被总长处理的风险为你担保,这些年检察厅也给了你不少好处,不然你和你的团队还能健在到现在吗?

放心吧,所有的一切我这边都会为你准备好的。就算最后你实在是没有办法,要被拘留或者刑拘一段时间,到最后你的案子都会被送到我们检察厅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想办法给你减刑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朋友,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还是你们帮派上上下下几百个人的。就像你所说的,警视厅已经知道你绑架了这个女律师。如果你不处理掉她,她就会如实把自己的所有遭遇都告诉她的警察男朋友,到时候你还是一样会被刑拘和□□,你觉得那个时候总长有可能会让我们帮助你吗?”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景花三信,他沉默片刻,坚定的说了一声:“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然后,长河下生高举着望远镜静静等待着。

透过望远镜,长河下生看到红车停在集结箱前,进去了三个人,出来了两个人之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很好,他知道那个集结箱只有一个出口,不可能从别的地方爬出去。

手腕上的腕表在滴答滴答闪烁着,敲响了第三百下的时候,长河下生的望远镜内看到了一片冲天的紫色火焰燃烧。

他几乎是狂喜的打开了手机,然后看到景花三信发来一条简讯。

——【已完成】

半信半疑的长河下生给对方发送了个位置之后补了一句话。

——【在这里等着我】

随后,他给自己怀里的手丨枪上膛,又给自己的下属们发送“准备行动”的讯息之后,朝着所在地而去。

之前在电话里面所说的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诓骗景花三信那个愚蠢的笨蛋而已。

不管是景花三信也好,还是之前鬼心组的老大也好。

说好听一点是检察厅掌控整个东京灰色地带的“暗手”,但实际上也是检察厅是可以丢出去的棋子。

成为检察官这么久,他已经忘记了站在阶层下面是什么样的感受。

作为整个司法界最顶层的人物,他已经习惯了居高临下看着别人,审判别人罪行的快/感。

他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能把检察厅逼到这种程度。

成为舆论批判的焦点,让他们这么神圣的职业被一些愚民评判为“为了kip不惜污蔑无罪之人的刽子手”。

一夜之前,最受人敬仰的职业变成了过街老鼠。

只要那个女人死亡。

总长大人或许对他的惩罚能减轻一点。

云居久理死亡之后,他则会立刻赶过去,成为击毙“绑架了无辜律师的□□”的警员。

在警察法里有这样一条,形势紧迫之下,作为检察官有义务阻止罪犯犯罪。

到时候就是钱的问题了。

虽然外面的舆论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但是关键性的两个人物死亡之后,不管那些无知的百姓们再如何议论揣测,无非就是花点钱花点人脉请媒体说一些有利于检察厅的好话,就可以把那些愚民的思想再给扭转回来。

就说他和景花三信根本就不认识,是景花三信绑架了那个女律师,又知道女律师和检察厅的关系,主动找上自己明里暗里暗示他可以帮检察厅出气但是被他严厉拒绝。

然后再买通景花三信身边的人,为自己做伪证。

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真相是什么?

其实人们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思想就像是一团乱麻,自己根本找不到关键的源头,谁的声音最响,他们就信什么。

这是长河下生的想法,也是喜多结一郎暗示他要去做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到被检察厅掌控的“正轨”上。

这样想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漫天紫火之中。

*

景花三信看到对准了自己的枪口,并没有长河下生想象当中的那么慌乱,而是默默地点燃一颗烟之后,朝着燃烧着汹汹烈焰的位置吐了一口烟丝。

长河下生,这位身着西装的检察官,代表着整个日本司法界正义的执行者,像见不得光的蝙蝠一样站在树荫下面,对景花三信默然冷笑。

“我的朋友,千万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年的工作不能因为你丢了。放心吧,我会感激你的。因为你的死亡,我保住了我的饭碗,我也会善待你的那些成员们的。”

指尖微弯,扳机扣动。

一颗子弾出膛,但是却比长河下生更早一点,精准地落在了长河下生端着枪的手臂上。

那是一颗狙丨击枪子弾。

让长河下生的手臂在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酸麻无力,紧跟着是夺命的剧痛,让他连枪都握不住的嚎叫不已。

怎么回事?

是谁?

是什么人?

他没有听说过景花三信的团队里面有什么狙丨击手啊!

今天雾气浓郁,是什么样的人能穿过这么模糊的雾气,精准的击中他的手臂?

鲜血滴落在他脚边的手丨枪上,景花三信刚想要伸手去拿,却被另一只手率先拿走。

他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到了白色薄雾里一张犹如梦魇般清丽的微笑。

云居久理和他打了声招呼。

“长河部长您好,我是云居久理,哈伊娜·乔恩的女儿L、您昔日同僚背奈云墟的养女。”

“你、你怎么……”景花三信的眼前发黑,剧痛让他有些站不稳的往后踉跄几步。

“什么?我怎么?我怎么还活着?哦,我想一定是这浓雾让您的眼睛不太舒服,没有注意到刚才驾驶到集结箱前的并不是景花三信的车。进入集结箱的也不是我,而是早有准备的——公安们。”

公安两个字让景花三信如遭雷劈。

这段时间公安一直暗中调查检察厅的事情,长河下生也听其他人提及过,喜多结一郎更是下达命令,很多行为要避开公安。

难道这个女律师一直都在和公安合作?

还是这个女律师一开始就是公安的眼线?

不,这都不重要!

云居久理手里握着枪,一步步走向长河下生:“很抱歉让您受了点皮肉之苦,但是和想要我性命相比,我对您还是很仁慈的对吧?”

长河下生捂着自己的伤口,整个人站在一片雾气当中却还是觉得自己犹如婴儿L一般赤丨裸。

那个狙丨击手……难道是公安?

这个时候,长河下生才看到云居久理的耳朵里面别着一枚蓝牙接收器耳麦,他依靠着树干,深吸一口气:“云居律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说你被景田组的人绑架,又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你的所在地,特地来‘搭救’你的。”

这么明显的胡编乱造,让云居久理微微一笑:“是吗?那真是感谢您了。我想如果不是我让景花先生按照您约定的时间晚十分钟到达现场,他和你都欣赏不到这么好看的紫色火焰了吧?”

集结箱在山下。

他们站在山顶。

即使海拔有五层楼这么高,但长河下生依旧能够感觉到烈火汹汹的热浪在拍打着他的身体。

到了这个时候。

长河下生才明白。

原来这才是云居久理的打算。

从云居久理乔装到景田组势力范围内,进行一系列所谓的偷拍调查,到故意引起景花三信的注意被景花三信“绑架”。

再到后来自己和景花三信的照片视频被上传,激怒检察厅,让检察厅出手做些什么从而得到新的线索和证据。

这样的行为不仅大胆而且需要非常细心的谨慎。

她用自己作为诱饵,一步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可是她却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她几乎猜到了检察厅接下来的每一步。

不行,他不能被公安带走。

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长河下生紧紧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云居久理:“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父亲和你的养父做了这些事,曾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成年,有了那么大的成就和名气,也有一个心爱的男友。就这样过完你的一生,这样不好吗?”

“同样的话我也同样问一问你,你已经是检察厅的生活部部长了,为什么还要做一些明知道是违法但还要去做的事情?因为你不尊崇你的领导,你就没有办法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你想要爬得更高,所以就必须在刀口舔血。而我——”

云居久理一步步走过来,枪口直指长河下生的脑袋。

她的眸光深邃而又冷漠,缓缓说道。

“——想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