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梁王府自然在内城,离皇宫不远,因乾帝说了,让他晚些再去,贾玩便也不急,骑马慢跑了两刻钟,便到了。

府门外热闹的很,皇上膝下一共才三个年长些的皇子,如今二皇子不在了,皇长子又立誓不做太子,剩下这个梁王赵辅,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今儿梁王出宫开府,满朝文武,全京城的权贵,但凡有资格进这道门的,都得来凑热闹。

贾玩来得晚,墙内传来舞乐声,想是已经开宴了,门口依旧有人进出,宾客的马车足足排了两条街。

贾玩转了一圈,楞没找到栓马的地方,这才知道出门带上随从的必要性。随手将缰绳一扔,由它自己玩去,他这匹马并不神骏,但胜在漂亮乖巧,随便扔在街上也不担心到处乱跑,也不怕贼人惦记——有军方的戳盖着,有人敢偷也没人敢买,到底是天子脚下。

抬腿迈向台阶,不想却被人拦住,门口迎客的梁王府长史笑容满面的拱手:“敢问可有请帖?”

贾玩一愣,他一向刷脸刷惯了,没成想今天碰到个不识货的,这里可是梁王府,连皇上身边的人都认不全,迎的哪门子的客?

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毫不意外摸了个空,帖子他有,但不在身上——他原没准备来,进宫轮值带个帖子作甚?

长史看出他的窘态,继续微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长史心里也在叫苦,梁王封王开府,准备的仓促之极,整个梁王府都是新人,连他这位长史也是现凑的……他原是任满回京候命的七品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朝廷大佬的脸分清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被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梁王府的长史。

原也不该出什么纰漏,自有对京城达官贵人了如指掌的梁王亲信在一旁招呼,他当个陪衬便好,不想皇上突然过来,这些人跟在皇上屁股后面走的一干二净,独留他一个勉强支应。

虽说在梁王府,他的官职不低,但宰相门房三品官,王爷的身边人,谁会将一个刚进京的七品芝麻官放在眼里?

堂堂王府长史,硬被挤兑成了门房。

好在来的客人大多带着随从,规规矩矩递帖子报名号,没闹出什么笑话。可不曾想还没松口气,就撞上个没带从人、没带帖子直愣愣往内闯的主儿。

他可不敢耍什么官威:京城遍地都是权贵,何况是王府门前?

且这位小爷虽然穿的素净,但容貌气度在那儿,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甭管怎么说,先陪笑脸。没有帖子,报个名号总可以吧?

长史退而求其次,贾玩却依旧尴尬:满朝文武皆知他身上带着重孝,装糊涂混进去也就算了,这样报着名号直闯,岂不跟砸场子似得?

不由连皇上都埋怨上了:若走的时候直接带上他,哪会有这么多事儿?

可惜这大白天的,防守严密,想无声无息翻墙进去也难……不如绕去侧门冒充下人浑水摸鱼?

他不说话,自己在那儿琢磨,长史更尴尬了:“这位……”

....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冲着台阶招了招手。

长史吓了一跳。

台阶上站着的,大多是梁王府新任的护卫,另有四个,却是刚刚跟着皇上过来的前锋营将士,别看官儿不大,但代表了皇上的体面,便是相爷来了,也带不搭理的……这熊孩子招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锋营的那位领班。

这不招祸吗?!

正急的跳脚,就看见前锋营领班快步下了台阶,神色……跟他见了顶头上司的模样差不多。

贾玩松了口气,果然,前锋营里但凡有资格跟着皇上出门的,没有不认得他的——眼前这位刷脸不过,咱换个机子。

领班半跪行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贾玩托住胳膊,问道:“皇上来了多久?”

领班道:“三刻钟……大人您这是?”

“有事耽搁了会,”贾玩朝大门看了眼,道:“我来晚的事,哥几个帮忙瞒着点儿,省的回头御史又参我……罚俸也就罢了,自辩折子写起来太烦。”

领班失笑,道:“大人放心,咱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嚼您的舌头不是?”

贾玩笑道:“谢了,赶明儿我做东,请弟兄们吃酒。”

拍拍他的肩膀,又对长史笑笑,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进门去了。

长史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抹了把冷汗。

这般年纪,能让前锋营将士毕恭毕敬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无法无天”还能有谁?

这可是皇上拿着鸡毛掸子撵几条街,都管不住的主儿……

不过嘛,熊孩子都是惯出来的,这小爷一不高兴将匈奴使臣砍了一大半,皇上都舍不得收拾他,能管得住才怪。

总之,惹不起就是了。

……

梁王府里虽热闹,但气氛说不上喜庆,张家小姐“落水”的事儿,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不敢笑的太开心,怕被人误会自己在看皇家的笑话,当然更不敢不笑,到底是来道喜的,这里面的度,也是学问。

换了往日,倒也不必如此,但如今朝廷气氛紧张,不过数月之间,皇上遇刺,太上皇退隐,皇后被废,二皇子赐死,被杀被贬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举朝上下人人都如履薄冰,谁敢不小心翼翼?

贾政还好些,没资格进大厅,便是露天院子里的席位,也在最偏的角落——谁让他官儿小,工部又是最不受人待见的部门?

不起眼有不起眼的好处,厅里那些才叫累呢!

“二叔。”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提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贾政扭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贾玩笑道:“没位置了,二叔,我在您这儿挤挤?”

贾政一头黑线:什么叫没位置了?这样的宴席,每个人的位置都有讲究……你以为在吃乡下的流水席呢?

到底还是挪了挪椅子,给他让出点地方。

贾玩一惯深居简出,宫里、府里两点一线,有资格上朝的自然都认得他,其他人想见一面却难了,这一席档次太低,唯二两个认出他的官儿,想起他身上带着孝,不便点破他身份,只含着点头,挪动座椅给他腾地方。

坐在贾玩另一侧的郎官好奇道:“贾大人,这位是?”

贾政看一眼正招呼丫头给他寻碗筷的贾玩,含糊道:“家里的晚辈,没规矩惯了……见笑,见笑。”

这位工部的郎官很有些八卦,道:“令侄真是好相貌,定过亲不曾?可曾举业?”

贾政道:“他年纪尚小,还未定亲。”

至于举业……不好说啊!

贾玩自己接口道:“以前参加过童生试,没考过,就没怎么念书了。”

贾政拿手挡在脸侧,羞于见人:这小子自贬身份,若招人轻蔑,这小子自己没什么,可若有朝一日身份戳穿,让他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

那郎官原见贾玩相貌出众、气度不凡,还想着给家里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说个亲,顺道攀上贾家,听到连童生试都没过,顿时没了兴趣。再好看的草包,也是草包不是?侧身和同僚攀谈。

贾玩从丫头手里接了碗筷,捡着素菜略吃几口。

....

贾政低声问:“你这是……”

贾玩道:“打了个盹儿,不小心睡过了头,皇上走的时候竟没叫我,只好自己过来了……差点进不来门。”

贾政好生无语,又道:“那你不去侍候皇上,到这里做什么?”

贾玩道:“皇上身边人多着呢,哪里就缺了我一个?”

梁王府的厨子手艺一般,但那碗用樱桃和银耳炖的醪糟汤很不错,贾玩一连喝了两盅,才刚放下,就听到一声拉长了的吆喝:“皇上起驾回宫!”

所有人忙放下碗筷,跪伏下来:“恭送皇上。”

那郎官就跪在贾玩身侧,眼尾瞥见身边的草包少年似比自己高出一截,定睛一看,发现他虽身体低伏,双膝却不曾及地,而是半蹲着,顿时大惊,忙干咳一声提醒,省的被这大不敬的小子牵累。

然而一咳再咳,那小子却无动于衷,贾政也像瞎了似得不管,头压的低低的,几乎杵到地面。

眼看圣驾都要过来了,郎官急的一头汗,伸手去扯贾玩衣袖。

这一扯,却扯了个空。

....

郎官愣愣看着少年的身影腾空而起,如同利箭一般冲向圣驾。

“皇上小心!”

“有刺客!”

几声厉喝传来。

圣驾左右一片骚动,人影交错,刀剑出鞘。

完了,全完了!

郎官浑身发软的摊在地上:谁能想到,这草包小子,竟然是刺客!

贾政啊贾政,我被你害死了!我被你害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婚姻出现变故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多妈是个脆弱的人,直到现在,才终于可以平静面对。

打开电脑,为我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做一个告别。有没有人看没关系,只是想写出来,放在某个地方,然后我就可以彻底放下了。

……

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新疆这边的人事部门去我们学校招人,我稀里糊涂的报了名,稀里糊涂的到了万里之外,被分配到了现在的单位。

刚刚走出校园,面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心里难免孤独惶恐,单位有个同事,大我四岁,本地人,人面广,很会来事,一直热心的帮我,然后又开始追我。

他长的一般,但很会哄人,做饭很好吃,做了好吃的就用保温桶送到我宿舍,还会帮我收拾房子,买零食。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反正就他了吧。

……

那时候太年轻,傻乎乎的,没有一分钱彩礼,没有金银首饰,自己花两百块买了条红裙子,就把自己嫁给了他。

他家的老房子就是婚房,窗户生着锈,连瓷砖都没贴的那种,一年后卖出去的价格是三万五,什么样的房子可想而知。

公公婆婆并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花在我身上,我没有纠结这一点: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花老人的钱?

婚礼办的很窘迫,如果不是姐姐塞给我两千块,连给我爸妈定宾馆的钱都没有。

……

婚后不久去连队看老人,和公公婆婆闲聊,公公说刚卖了猪,一头就一千三百多,婆婆说,她昨天看了法制频道,上面说结婚前买的房子,谁买的就是谁的,离婚也没有对方的份。

我笑笑,没说话。

期间有公公婆婆的邻居来借钱,邻居儿子的女朋友肚子大了,急着结婚,但女方父母说,少了五万彩礼别想新媳妇进门。

婆婆去房间拿了一万块给邻居,完了同我聊起这家人的事,公公很不屑,说女方一没工作,二没学历,都大了肚子,还要那么多彩礼。

我没接茬,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们对我还是满意的。有学历,能挣钱,最重要的是没问他们要钱。

离婚之后,我偶尔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将自己嫁的太轻易,所以才不被珍惜?

公公婆婆除了在钱上有些提防我,其实对我不坏,尤其是婆婆,哪怕邻居给她几个桃子,都会想着送来给我吃,知道我喜欢吃毛豆,买了摘干净剪好了角才给我送来,每年还会专门给我种几窝地瓜。

……

婚后的生活踏实又甜蜜。前夫对我很好,脏活累活不让我沾手,也能包容我偶尔的小脾气。

这里的房价便宜,边疆补贴又高,没多久我们就自己攒钱买了房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婆婆得了气胸,去医院做手术又检查出别的一些毛病,前前后后花了一万八,钱是我们掏的,婆婆坚持要还,我说不用,推让了一番后决定折中,钱就不还了,但医保报销下来的钱给我们,也有一万多一点。

报销款下来的第二天,婆婆悄悄拿了五千块钱过来,原来前夫给她买了一台吸氧机,四千多,婆婆怕我们因为这个闹矛盾,又推不了儿子的孝心,准备偷偷把钱给我,却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钱我当然不会收,这原本就是儿女该做的,但前夫回来,我对他发了脾气,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瞒着我,在他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态度很好,又是道歉又是保证。

这件事之后,婆婆对我越发好了。

我觉得这样一辈子挺好,平平淡淡,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那个时候,我写了《猫猫》,写了《贾环》,写了《林家子》,字里行间都是甜蜜温暖的味道。

……

变故的前兆是前夫打的一个电话,语气温柔,聊了足足四十多分钟。

我随口问了句“谁的电话?聊这么久?”

前夫说:“许XX,她离婚了。”

许XX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一样,结婚的时候,公公还特意让我给她爸爸敬过茶。用前夫的话来说——“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许XX比前夫小一岁,比我大三岁,很早就结了婚,有一个女儿,和老公在外地开一家药店,虽然学历不高,但个高,身材很好,很会打扮,并且有钱。

离婚的原因是她老公,喜欢上了店里雇的女员工,宁愿不要女儿净身出户也要和她离婚。

同为女人,我异常愤慨,却无能为力,只能告诉前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能帮的上的地方就帮一把吧”。

……

许XX很快回来了。

前夫跑前跑后,给她女儿办了入学手续。

她频繁的去单位找前夫,后来直接从早到晚泡在那里。

前夫将自己办公室的备用钥匙给了她,以免她去找他的时候进不去门。

领导开玩笑说,让他们注意下影响。

还有一些别的事。

领导的玩笑让我有点不安,却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也不相信才刚刚被老公背叛的不幸女人,会去抢别人的老公,所以并没有多想,只劝前夫把钥匙拿回来:他当着小官儿,有单独的办公室,单位的公章和人事档案都在他那里,钥匙给外面的人不合适。

前夫从善如流,又对我解释说,因为特殊原因,南疆除了个别单位,其他地方都断网,许XX去他办公室是为了蹭网。

……

钥匙拿回来之后,许XX不再去我们单位,基于对丈夫的信任,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干发帽,还散发着湿气。

前夫解释:许XX家里没有热水器,过来这边洗个头。

然而洗头烧水就行了,何必跑到别人家里,洗澡才需要热水器。

前夫又解释:是洗澡,但洗澡的不是许XX,而是她女儿,小丫头在城市里住惯了,连队的家里没有浴霸,也没有热水器,又冷又不习惯,所以才来。

又把手机拿出来,说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

……

我认可了他的解释,之后,许XX仿佛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码完字从书房出来,客厅的电视开着,却没人,我去房间,发现前夫在黑黢黢的阳台上打电话,笑的很开心。

看见我进门,他挂了电话出来。

我问了句:“谁的电话?”

前夫说“没谁”。

因为我和他的交际圈大部分是重合的,他认识的人我基本都认识,见他卖关子,我就抽了他的手机自己看——通话记录是空的。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傻乎乎的相信他的一切解释,他自己却心虚了。

……

于是战争爆发。

前夫一开始还解释,后来也怒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删!”

倒成了我的错。

我拿着他的手机声称要去移动查通话记录,看他们每天到底煲多久的电话粥,他不许我去,一再解释说“我就是看她可怜”“我和你白天晚上都在一起,能干什么啊”之类的话。

见我不依不饶,前夫终于豁出去了:“是,我是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怎么了?!”

没怎么,离婚吧。

……

前夫说完就后悔了,又开始没完没了的道歉解释。

我写了离婚协议书,逼着他签了字。

他拖着不肯去办手续,今天要出差,明天工作太忙,后天忘了拿身份证……

期间被我逼着去了民政局两次,一次说日子不对,一次说手续不全,后来户口本被婆婆偷偷藏了起来。

婆婆竭尽全力想保全这个家。

她去许XX家里大闹了几通,骂的很难听,许XX的反应是好笑,说“怎么可能”,又赌咒发誓说跟我前夫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我想多了,婆婆不听她解释,还是骂,许XX终于受不了了,躲了出去,去了内地。

单位领导一个个找我谈话,劝我别冲动,我爸妈,还有所有亲朋好友都劝。

前夫在我面前哭的涕泪横流,说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发誓再也不和许XX联系,说如果有下次,他就净身出户。

……

我觉得恶心的厉害,却也有点舍不得。

从走上社会的第一天,我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工作,生活,都是他在背后撑着,我不知道对他是爱多一点,还是依赖多一点,但是一想到离开,心里既难受,又惶恐。

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及时止损的重要性,我重新写了离婚协议书,上面的内容对前夫很苛刻,我让他先把字签好,空着日期,说哪天他再对不起我,我们就拿着这份离婚协议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他很爽快的签了字。

……

虽然没离婚,但心里到底横了根刺,生活就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对前夫的态度也变得冷淡。再感受不到幸福的滋味。

凑合过吧。

那段时间,码字也是断断续续的,《林家子》写了一半,停了很久才又捡起来。

再后来,怀了孩子,生活平静无波,偶尔问起许XX,前夫说在内地做生意,而且早就已经结婚了。

……

女儿刚生下来的几天,哭闹得很厉害,哪怕吃过奶很久,也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就会吐奶,然后大哭。

只能一直抱着。

前夫白天上班,晚上抱着丫头在房间里来回走,口里不停的念叨:“晨晨乖,晨晨乖,晨晨是爸爸的小乖乖……”

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

等丫头睡踏实了,他就抱着她,靠在床头坐着睡,躺下是不行的。

忽然就心软了。

想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这个男人虽然有种种不是,却是个能搭伙过日子的。

……

丫头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变得很省心,拜她所赐,生活又有了甜蜜的味道,那个时候,我写了《纨绔》。

那本反响不错,但却不是我设想的模样,写到最后都只看到亲情看不到爱情,编辑说这样不行,因为标签是纯爱。不得已,我在番外里给主角配了个路人甲,不意外的被读者骂了,不怪她们,我自己都想骂我自己。

……

转眼丫头三岁,我写完了《纨绔》,又写了《炮灰》。

几年没有出疆的前夫,被派去上海学习一个月。

回来就变了。

先是戒烟,一天至少一包烟的老烟鬼,忽然就不抽了,说闻到烟味就恶心。

然后脾气变得很暴躁,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火,随便说一句话都会不耐烦。

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吼孩子,连护着孩子的我妈一起吼,然后摔门走人——他以前从不对老人恶言。

我妈反倒劝我,说我爸戒烟的时候也这样,脾气特别大。

……

我觉得他的戒烟很反常,一个烟瘾那么大的人,怎么会忽然闻到烟味就恶心,然后一根都不抽?

我去网上查了,相关的内容不多,但“肺癌”两个字频频出现。

我吓着了,和他商量着等忙过这一段,陪他去乌鲁木齐检查。

他答应了。

婆婆悄悄找到我,说前夫自从去了趟上海,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说他是不是又和许XX混到一起了。

我懵了一下,说不会吧,许xx不是都结婚了吗?

婆婆支支吾吾,没答话,只说让我多注意。

我用“戒烟”的话安慰婆婆,劝走了她。

……

前夫的脾气越来越坏,我害怕他真的得了什么恶疾,一直忍着。

又一天晚上,前夫忽然说他明天早上去乌鲁木齐检查身体,我忍了气,说那我现在打电话请假,前夫说他飞机票已经买好了,只买了他一个人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晚上打电话说已经检查完了,正等结果,后来再打电话就关机了,等联系上的时候,他说他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现在正在成都,又说检查结果没问题。

……

前夫在内地呆了将近一个月回来,脾气更大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连呼吸都是错的”,他开始频频找茬,为一点小事吵架,然后冷战,我在客厅看电视,他就去房间,我在房间,他就去客厅……晚上我睡床他睡沙发。

那天他在床上玩手机,我想和他谈谈,去床边坐下,然而还没开口,他就转身走了,将旁边空置的卧室收拾出来,住了进去。

我终于死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说:“离婚吧。”

他答应的飞快:“好。”

……

前夫开始效率极高的办手续,婆婆重施故技,藏了户口本,前夫立刻去派出所重新打了一份,体检、社区证明,领导签字……等等繁琐的手续在几天之内办好,迅速离了婚。

理由是“性格不合”。

从前夫第一次去上海回来到现在,加起来才不到半年,一个和谐安宁地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散了。

……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感觉难受的要命。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软弱。

一个人在办公室偷偷地哭,捂在被子里哭,看见同事和她老公通电话,就假装犯困趴在办公桌上,悄悄蹭掉眼泪。

下班的时候,值班的同事问“今天怎么没坐你老公的车?”,我头也不回的挥手,笑着说“吵架了,不要他了”,不回头是因为眼泪又掉下来了,不敢给人看。

割肉一样的疼。

……

实在难受的时候,我就把丫头捞进怀里紧紧抱着,说:“妈妈喜欢你。”只是想抓住点什么。

丫头也不嫌弃我,乖巧的把手里的玩具放下,也抱住我,说:“我也喜欢妈妈。”

然后补充:“也喜欢爷爷奶奶,还喜欢爸爸……爸爸又在加班吗?我想他了。”

我“嗯”一声,想到真正可怜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丫头,于是又忍不住掉眼泪。

……

我决定断个干净,自己不联络前夫,也不许父母联络他,然而有一天,丫头忽然对我说:“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死掉了?”

我和爸妈都吓坏了,不知道一个三岁多的小丫头怎么会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安慰好她之后,我第一次给前夫打电话,让他抽时间接孩子过去玩。

……

离婚两个月的时候,单位安排一批人去浙江学习,我和前夫都在名单内,我和同事们一起出发,前夫提前半个月走,据说是去了成都。

从浙江回来不久,和我关系很好的同事告诉我,我前夫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说他在成都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然而离婚的时候,房子、车子、门面都给了他,我拿了几乎所有的存款,按说他不可能有钱买房子。

我打电话过去质问,前夫说房子是离婚以后买的,和我没关系。又说他的房子,以后还不都是丫头的?还说家里有多少钱,你自己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以前钱都是前夫管的,超过一定数额,就转到他的卡里,炒股或者买理财,我很少过问。

然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数字,却很清楚就算他隐匿了财产,也不够在成都买房,连首付都不够,于是打电话给婆婆,婆婆吓了一跳,他们有四十五万放在前夫账户,让他帮着买理财的。

她赶紧打电话问,钱果然不在了。

所以买房子的事是真的。

但是他们一家都没有成都户口,房子到底买在谁的名下?

……

当天晚上,公公婆婆和我前夫大吵了一架,却没能问出答案。

我警告他,如果不把房子的事说清楚,我就告他转移婚前财产,然后一面咨询律师,一面托人打听消息。

因为年终实在太忙,一直拖到快过年了,都没什么结果。

春节的时候,婆婆旧病复发住院,前夫却在这个时候又去了一趟成都。

不到一年的时间,几年没出疆的前夫前后四次去了成都,我知道不对劲,却没力气去想他的事。

……

没多久疫情爆发,单位要求每个人在QQ群的在线表格里填写信息,家里有几口人就填几口人。

因为前夫是小领导的关系,名字很靠前,填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的名字,下面还有另外两个熟悉的名字“许XX”、“李xx”,身份是单位员工“家属”。

我脑子一下子懵了。

那个发誓和我前夫清清白白的女人,带着她的女儿,被前夫从内地接回来,住进了我曾经的家。

那是我挑了很久才选定的房子,里面的一切,从地板到窗帘,从沙发到吊灯,从冲水马桶到每一个水龙头,都是我亲手挑的。

那个插足我的婚姻,让我的生活一直蒙着一层阴影,最后终于离婚的女人,正住在我买的房子里,睡在我买的床上,用我买的浴缸洗澡……恶心的想吐。

从来没有什么性情大变,没有什么性格不合,只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不想让那个女人背上“小三”的骂名,逼我主动提出离婚罢了。

没有什么忽然闻到烟味就恶心,只是某个女人让他戒烟而已。

成都的房子,自然是买给她和她女儿的。

……

我发作了。

我可以接受和前夫性格不合离婚,怪我自己不会经营,我可以接受被别的女人插足,怪我自己魅力不够,可是那个女人……

我不能忍。

被欺骗不能忍,被“性格不合”离婚不能忍。

辛苦挣的钱被拿去给她买房,不能忍。

……

此时此刻,我能很平静的在电脑前敲字,连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但那个时候的我,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何尝不知道不值得,但人有千百种,有的冷静睿智,有的冲动脆弱,我知道自己没出息,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但人生不是小说,不是几句当头棒喝,就能变得刚毅果断,就能放下一切,脱胎换骨的。

真正走出来,要靠时间的扫帚反复消磨,生活的鞭子不断抽打。

……

我开始闹。

当初和前夫关系迅速恶化、被他故意找茬的时候我没闹,离婚的时候我没闹,离婚半年之后,我开始闹了。

然后越闹越没意思。

再怎么闹,能有什么结果?

复婚?不可能。这么脏的男人,他愿意我都不愿意。

让他净身出户?更不可能。

我咨询过律师,别说他是在离婚后才和那个女人公然同居,就算拍到他出轨的床1照,法律也不支持这种诉讼。

几年前他第一次出轨时签的那份离婚协议,也没有任何法律效应。

唯一靠谱一点的,是告他转移婚内财产。

……

或许是觉得打官司太丢人,他答应给我二十万,但暂时没钱,只能写欠条。

律师说欠条没用,因为没有实质交易,应该写补充离婚协议。

我写好了发给前夫,让他打出来签好字给我,我没写多余的话,只说额外补偿女方二十万,前夫发给我的时候,却在上面加了几个字“用于女儿的抚养教育”,我气的发抖,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许改。

这个男人,抛妻弃女,隐匿婚内财产,偷拿父母血汗,花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却还有脸拿女儿当幌子。

……

他在期限内,将二十万转到了我的账号。

收到钱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被抽走。

结束了。

我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脑子里空白一片。

这段时间,哪怕是闹得最凶的时候,我也憋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码字,想要证明什么似得,这本实在码不下去的时候,就咬牙开了新文……就是如今的两个大坑。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写出来的东西都如同一潭死水,心里没了温暖,又怎么写出温暖的文字?连自己都打动不了的东西,又怎么打动别人?越写越煎熬。

在收到钱,删掉前夫所有联系方式的一瞬间,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再不觉得努力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了。

随便吧。

……

什么都不想,电脑放在角落里扬灰,每天漫不经心的上班,发呆,在同事面前挤一点笑脸,下班和丫头一起搭乐高、拼积木,看熊出没和汪汪队,等着爸妈叫吃饭。

一点点的恢复元气。

生活还要继续,再怎么样,也得撑着这个家,老人,孩子,还有我。

冷静下来后,也渐渐想通了,路都是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自己的责任更多一些。

如果我更坚强一点,更果决一点,在第一次遭遇出轨就坚持离婚,而不是心存侥幸的话,何至于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何至于被人欺负的这么惨?

实在怨不得旁人。

……

悠闲度日,直到前两天编编敲我,说文文再不更新要解V了。

如果换了两个月前的我,大概想都不想就选择解V了,现在却犹豫了,于是对编编说:“我试着写写看吧。”!